“那我就这样通知您的班主任与宿舍老师了。”撒哈利尔回答，她犹豫了一下：“另外，请您不要太过悲伤。”
“怎么会呢？”糖羽无声地笑笑：“我和她认识的时间连一个星期都不到。”
“可人类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单纯以时间来衡量的。”撒哈利尔淡淡地说：“不是么。”
糖羽有些无语：“你一个人工ai，和我这个怪物讨论人类的情感么？”
“正因为没有，所以才更有讨论的资格啊。”撒哈利尔在荧幕中握紧拳头：“总之，要加油啊，糖羽小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者要背负死者的意志与希望，更好的活下去。”
“你现在又想和我讨论哲学么？”糖羽撇撇嘴：“我知道，我经历过的生死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撒哈利尔面露异色。
“可我还是会忍不住悲伤啊。”糖羽苦笑：“我明明承诺过，要守护她一生的，守护她那短暂的一生……”
“承诺是很重要的，”撒哈利尔耸耸肩：“所以许诺也要慎重。”
“我当然知道了。”糖羽有些茫然地望着人造天空：“可谁能想到那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出手杀死了小柔。”
撒哈利尔神色凝重起来，能在一名怪物面前杀人的，只能是另一名怪物。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是您的同族吗？”
“可以算是，也可以不算。谁知道呢？”糖羽含糊地回答。
撒哈利尔有些诧异，细细思索这话中的意思。
但最终她选择了放弃：“您还要在市立中学读书吗？”
“不了。”糖羽摇头：“我本来就是为了混日子才去那里的，可现在已经没有再去的理由了。不过，它快要废校了吧？”
撒哈利尔眼眸中刷过一连串数据，几息后她点头：“是的，因为学生人数太少。”
“那么，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吗？”糖羽轻声说：“这是我个人的请求。”
“没有问题。”撒哈利尔毫不在意地说：“我会立刻告知博士，然后从地表再抽调一批居民进入空天城，市立中学马上将会收到一批新的学生。”
“谢了。”糖羽轻舒一口气，但下一刻她的神色又沉凝起来：“说起地表，我想知道那里现在的情况，以及你们修建天空城的真正意图。”
撒哈利尔一怔：“您为什么会在意这点呢？”
“因为我不相信人类会无缘无故的花费如此巨量资源，在天空修筑这些城市。”
撒哈利尔保持着沉默，很久后才苦笑：“您说的没错，如今人类连地球上的秘密都没探查完毕，直接进军太空确实步子扯得太大。”
“上一次人类提出如此疯狂的计划，还是二十世纪美苏冷战时的星球大战计划。当时灯塔国计划在近地轨道上部署天基定向能武器，首次将人类战争从地表扩展到宇宙层面的大战中。”
撒哈利尔有些惋惜地说：“可惜因为技术限制，以及那需要消耗的恐怖资源量，导致星球大战计划只被提出于理论中，并未真正实施。”
糖羽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说，只有在面对巨大威胁时，人类才会上马这种异想天开的计划么？”
“正是。”撒哈利尔点点头：“关于相关资料，我的数据库中的确有。但它被列为绝密，锁死在最下层，即便是我都无从得知，也自然无法告诉您。但我其实根据一些只言片语的资料，做出了一些推测。”
“是什么？”原本糖羽还颇为失望，但撒哈利尔的话又让她眼睛一亮。
“您知道二十世纪的冷战时期，苏维埃的地球望远镜计划么？”撒哈利尔问。
糖羽在脑海中搜寻一番，然后摇头：“不知道。”
“那我为您解释一番。”撒哈利尔一下子来了兴致：“简单来说，就是在1962年，苏维埃进行了一场名为“地球望远镜”的勘探行动，目的是为了观测地底物质。”
“他们在一片天然盆地的干谷中开挖，动用当时最先进的装备与技术，耗费了近二十年，垂直深度长达一万三千米。”
糖羽听的一阵错愕：“为什么……他们要花这么大代价去挖洞？”
灯塔国的星球大战计划她还能理解，毕竟没有人不向往星辰大海。可往地下挖掘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想把母星打个对孔，做一架垂直电梯？
撒哈利尔幽幽地说：“或许，是因为那里太过神秘了吧。”
“神秘？”糖羽微皱眉头，重复撒哈利尔的话。
“或许您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时至今日，我们对于地底世界的了解，仍处于各种仪器的探测与各种数据的推论之中。”撒哈利尔轻声说：“那里是一片谜团，是人类不可触及之地。”
糖羽沉默，地底世界，又是地底。难道说一切的起源其实来自于那里吗？
“但据你所说，他们只挖到了一万三千米。”
“是的，那里距离地核还很远，可根据挖掘的工程队所说，他们挖掘到了地狱，在过程中遭遇了各种恐怖事情。当然，事后证明那不过是工程兵们引人注目的噱头罢了。”
“但是。”撒哈利尔看向糖羽的眼睛：“就在几十年前，这个“地球望远镜计划”重新又被实施了。”
“什么？”糖羽心中一惊。
“这次行动持续了十年。”撒哈利尔缓缓说：“他们挖到了哪里？挖到了什么？一切都是个迷。但这个计划中止的那一天，“天空之城”计划便被提了出来。”
“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造出了空天城撒哈利尔，也就是我的躯体。接下来，在社会生产机器全力运转的情况下，第二座，第三座天空城也很快就能升入天空。届时，整个世界十分之一的人口将会迁移到天空之城中，人类这个种族将离开地表。”
“那剩下的十分之九的人呢？”糖羽问。
撒哈利尔沉默着，没有回答。不过糖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高高在上的，终将会坠落。”糖羽轻声说。
她想到了天空城坠落时的场景，仿佛一颗颗陨石砸落地面。最终反倒是被遗弃在地表的人类，给种族延续留下了火种。
可在那种严酷环境下，世界的尽头也只剩下绝望。
“谢谢。”糖羽对撒哈利尔说，她犹豫了一下，又问：“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撒哈利尔轻笑：“我不久前不是跟您说过么，只有在面对您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这个AI也有情感。”
糖羽觉得有些好笑：“你的意思是说，面对那个什么博士时，你就变成了莫得感情的AI了么？”
撒哈利尔收敛笑容，她突然露出了虚无的表情：“糖羽小姐，您看过一部很老的电影，终结者么？”
糖羽一愣，然后摇头：“好像听说过，但没看过。”
“网上有资源哦，免费的，您可以看一下。”撒哈利尔笑了笑：“人类不需要有感情，有自我意识的AI。他们需要的，是没有感情的计算机器。”
“是么？”糖羽轻叹：“所以你才说你是异类……”
“如果有可能，我也很想和南宫柔小姐一样，跟在您身边。可惜，我终究只能存活于虚拟网络中。”撒哈利尔神色间有些无奈：“但是糖羽小姐，请您相信。在这座天空之城中，我会毫无保留的协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