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继承者,实际却已接手家业多年的四宫黄光,观察父亲的态度,自然不会不清楚现在应该如何表现。
四宫黄光向着滑瓢恭敬的鞠了一躬,问候道:“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奴良……”
四宫黄光尴尬的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称呼滑瓢才好,四宫雁庵也看出儿子的窘迫,可也不知如何解围。
“你跟着你父亲一起叫我爷爷就行了,我们这样的对被怎么称呼没有那么在意。”滑瓢不在意地摆摆手。
泽村小百合出生名门,虽未见过,但也多少了解关东地区里世界的情况,她手掌遮住嘴巴,敷在还有些摸不清状况的丈夫耳边耳语,斯宾塞先生的表情也逐渐明朗。
“既然四宫先生有客人接待,那我们夫妇二人就先告辞了!”
识趣的泽村小百合携着丈夫,有礼地对着滑瓢和四宫家主行礼道别。
“不用离开,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发布一个通知,倒不如说你们再凑过来点更好!”
滑瓢拦住泽村夫妇,眼神瞥了一眼周围,意有所指的说道。
能在这个会场里皆是人精,这次的宴会又是四宫家主办,虽然先前三两成群各说各话,可注意力多少都放在四宫家主身上,这边的气氛突变他们自然是注意到的,自然也有年长的人认出了滑瓢的身份。
碍于滑瓢和四宫家主两者身份所蕴含的能量,这些人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却不妨碍他们靠近到一个不会显得失礼的距离,只是奈何人实在太多,还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既然滑瓢已经点明了出来,这些显贵也都不再矜持,上来打招呼。
“奴良先生您好,我是龙宫组的……”
“奴良老爷子,我警视厅的……”
“老先生您好,在下是经团联和会的……”
“奴良先生……”
来自我介绍寒暄的人络绎不绝,滑瓢挨个回应,弥生则在滑瓢身后记着这些人的身份姓名,却也注意到有一小批人待在人群圈外,没有上前来,可视线却牢牢地锁死在滑瓢身上。
待最后一个问候的人返回人群,弥生忍不住询问滑瓢:“爷爷,那些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是谁啊。”
“嗯?哦!”滑瓢顺着弥生眼睛的方向看去,有些不屑地给弥生介绍:“那些家伙是东京神社本院的,也算是接触到我们这一类存在的人群,不过真本事没有,会的不过是祭神、算命那一套……”
滑瓢的声音不大,但看那边的表情,显然是听到了,看着滑瓢的眼神越发狠毒。东京乃至关东都是奴良组的管辖范围,他们作为神职人员,在东京的地位远不如位于京都的花开院一族!
弥生的动作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在注意到刚刚动静的时候,弥生的样貌就吸引住了他们。
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高贵的气质,但出色的外貌依旧是引人注目的强大因素。穿着黑色露肩礼裙的弥生,露出白皙的锁骨,乌黑浓密的长发上戴着紫色玫瑰样式的头饰,印着玫瑰暗纹的裙摆下是黑丝包裹的大腿,黑色的长靴在末端系了个可爱的蝴蝶结……唯一违和的便是包裹住脖颈的白色缎带了。
若不是看出来弥生是滑瓢带着来的他们早就上去询问弥生“小妹妹可曾许过婚嫁”了。
“奴良爷爷,这位是?”四宫黄光替在场各位问出一直堵在胸口的话。
“这个啊,这就是老夫这次来这里的目的……”
滑瓢揽过弥生的肩膀,将他推到众人面前。
“我这次来,是要宣布,之前在千叶一直发生的孩童丢失案件已经被解决了!”
此话一出,如泽村小百合这些居住在千叶的人们和警视厅相关者均是面露喜色,千叶每年都会出现多起孩童丢失事件,犯人一直没有被绳之以法,他们多少有些猜到是怎么回事……如今滑瓢说这件事已经被解决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而解决了这件事的,便是我的小孙子,他会是奴良组的第三代当家!”
滑瓢话音刚落,人群沸腾起议论声。
不清楚周围人兴奋原因的,赶忙询问周遭了解情况的人;清楚奴良组选出下一代当家对于关东意义的知情者,也在和不了解情况的人解释这其中的意义。众人似乎是忽略了滑瓢介绍弥生这是他孙子这件事……
上一代的奴良组当家,造就了关东地区人与妖的和谐相处,那这一代,会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随着第一个上前同弥生搭话的人开始,越来越多的壮起胆子接近弥生,先前在滑瓢身上发生的那一幕又在弥生这儿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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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宫辉夜端坐在宴会厅门外的沙发上,翻阅着不知看过多少遍的绘本。
因为家中聚会,先前被父亲叫去同各个长辈名流打了招呼,寒暄结束后,便被四宫雁庵以“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为由打发了出来。
心中委屈是有的,但四宫辉夜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父亲当做展示品一般,再叫众人欣赏后便搁置一旁的态度了。
宴会厅的大门被打开,无心看书的辉夜下意识的将注意力转向这边,却是被走出门的人惊艳到了。
辉夜也是在身边人对自己赞美声中长大的,其中不乏对自己外貌的高度评价,辉夜非常清楚自己的样貌的出众,但自己照起镜子,却很难获得人们对自己外貌评价那般的实感。而眼前这个从门中走出的女孩子,却让她忍不住想将曾经他人对自己的赞美全部奉献给她!
出门的是借口身体不适想去吹会儿风的弥生,立马察觉到辉夜视线的他也自然的把目光放在了辉夜身上。
不输辉夜心中惊艳的心动同样发生在弥生心里。
虽然稚嫩却精致容颜如同大师雕刻的瓷娃娃,赤红的眼睛仿佛最清澈的红宝石,黑色的连衣裙衬托着女孩白皙的肌肤……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黑长直啊!!
小时候的经历让弥生对黑色长发有着异常的执念,路上要是遇到黑长直的女孩子弥生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而面前这位却是真正的让人舍不得移不开眼睛!
注意到弥生看向自己的目光,辉夜反应迅速地将脑袋埋进书页里,脸颊羞得通红。
真是太失态了!她、她不会认为我是没有教养的孩子吧?
没来由的,辉夜不想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看到辉夜的反应,弥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头转向一边。
糟糕!一不小心看过头了!她不会以为我是那种轻浮的男孩子吧?!
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女孩子”的弥生后悔自己的不矜持。
空气变得安静,气氛陷入尴尬。
“我,我可以在这边坐会儿吗?”
些许,弥生选择打破这份迷之紧张的氛围。
“嗯?嗯……”
辉夜听见,头埋得更深了,应答声微不可闻,但挪动着小屁股让出位置的动作,却表露了她的态度。
弥生怕惊吓到辉夜,选择坐在沙发的最边沿,与辉夜隔着距离。
空气又陷入沉默。
弥生侧头观察着辉夜,却只能看见遮盖住她脸蛋的绘本,封面清晰的印着《竹取物语》。
偷偷探出眼睛的辉夜发现弥生的目光停留在绘本的封面上。
这次是辉夜主动开口:“这、这本书是竹取物语哦……”
啊!我再说什么啊!怎么会有日本人不知道竹取物语呢?她会不会觉得我把她当成笨蛋呀?!
“这本书,好看吗?”
清脆的声音如同清凉的泉水泌过辉夜心头,这才注意到弥生的声音也是那么悦耳的辉夜下意识的回问道:
“要一起看吗?”
可刚一说完,辉夜便后悔了。
曾经类似的对话也发生过,而对方的回答却伤到了辉夜难得流露出的柔软。
害怕,害怕这个她也会回以同样答案的辉夜,心情低迷,藏在书页下的眼神也变得暗沉,犹如宝石蒙灰。
“要!我可以坐过来一些吗?”
想象中的伤人话语没有到来,令人意外的回答却进入耳中。
带着不可置信的心情抬起头的辉夜看到了对方满含希冀的眼睛。
“可以哦!”
辉夜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过这么欢快的心情了!
弥生站起身,又坐到辉夜身边,一人捧起书的一边。
“这本书里有个人物,和我的名字一样哦……”
辉夜同弥生讲着绘本里的内容,弥生时而点头,时而出声应和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头颅愈发靠近,将要贴在一起。
“两个”精致如瓷器娃娃的小女孩相互依偎着,好像一副画卷。
绘本看完,两个人才发现二人过于亲密的距离,慌忙分开。
糟糕了!要被她当成轻浮的人了!X2
也是这时,二人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那个……”X2
二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
“你先问吧……”
“……”X2
更加尴尬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么有默契呢?
“我,我叫奴良弥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是四宫,四宫辉夜!”
“虽然有些冒昧,我,可以叫你辉夜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弥生!”弥生提出了一个有些失礼的要求。
只有亲密的人才可以直呼名字,才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
弥生也知道,但是,有种冲动让他克制不住自己。
“……嗯,可以哦。”辉夜红着脸颊答应道。
她也很清楚这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应该有的表现,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空气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眼神尴尬的四处乱瞄的弥生忽然看到了辉夜脖子上的黑色蕾丝颈带。
不会吧……
内心觉得不会如此巧合的弥生,开口问道,再次将沉默打碎:“这条颈带很适合呢……”
意识到是在说自己的辉夜,下意识的摸摸了脖颈,触碰到了颈带,露出温暖的笑容,有些自豪的说:“是我最信赖的朋友她帮我挑选的哦!”
“你那位朋友一定非常了解你吧?”弥生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是真的哦,她呀……”辉夜打开了话匣。
弥生一边笑着倾听,一边时不时赞扬几句,一如刚才一样。
在两人关系愈加融洽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出来的是奴良滑瓢,后面跟着送滑瓢出门的四宫父子。
二人见到和弥生待在一起的辉夜皆是一愣。
“弥生,要回家喽!”滑瓢招呼弥生道。
“是!”弥生站起身。
“等、等一下,我还不知道……”
以后怎么联系你呀。
后面的话辉夜没能说出口,父亲和大哥直勾勾的目光让她不敢继续。
看出辉夜想法的弥生娴熟地接过辉夜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写下一串数字。
还是觉得不放心的弥生凑到辉夜耳边,轻声说道:“要是没有记住的话,你可以问问你那位朋友哦!”
弥生的气息吹在辉夜的耳朵上,有些瘙痒,更让人害羞。
其实弥生在她掌心写下数字的时候她已经将那串数字记在心里,而弥生亲密的行为却让从没被这样对待过的辉夜脑海一片空白,没能听清弥生说得话。
等辉夜回过神来,弥生已经跟着滑瓢离去,四宫黄光送二人去到门口,那儿停着早已恭候多时的胧车。
遗憾没能跟弥生道别的辉夜心情有些失落。
一只宽厚的大手抚在辉夜头顶,不太熟练的揉了揉。
“辉夜,这次你做的很好。”没有去门口送别奴良爷俩的四宫雁庵夸奖道,又抚摸了辉夜一阵,然后转身回宴会厅招待客人,留下愣在原地的四宫辉夜。
辉夜已经好久没有被父亲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了。
这是在做梦吗?
伸手抚在刚刚父亲触摸过的地方,辉夜心情有些复杂,随即又甩甩头将其他的情绪抛到脑后。
她现在要去和自己的朋友分享今晚的经历,关于父亲的夸奖,关于自己结识的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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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夜空,胧车上。
滑瓢看着心情看上去不错的弥生,挑了挑眉,双臂环抱胸口,调笑道:“该说不愧是老夫的血脉吗?即便你穿成这幅样子,还是能让小姑娘脸红心跳的!”
“嗯?”被滑瓢一提醒,弥生回忆着才发生不久的一幕幕,后知后觉。
或许自己真的蛮轻浮的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