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家、道歉、谈话与礼物

  姗姗来迟的救援队接管了遇难的孩子们,妖怪们早已率先离去。

  即使孩子们一再强调着有个孩子被妖怪带走了,救援人员也都只当是孩童们在恐惧惊吓下出现的群体幻觉,这次事件无一人死亡甚至受重伤已经够他们吃惊的了。

  被百鬼们簇拥着的二人回到宅邸时,已是深夜。

  在家中忐忑等待多时的若菜早以迎了上来。

  “妈妈,我们回来了!”

  “母亲!”弥生挣扎着从陆生身上下来,转投入母亲的怀抱。

  “弥生少主,您现在不能这么剧烈运动啊!”黑田坊开口提醒。

  “从之前开始就觉得了……”弥生在若菜的怀里后仰起头,倒看着黑田坊:“兄长也是,你们也是,都把我看的太脆弱了吧?明明没有必要这样的……”

  回想起归来的一路上,体力已经恢复的弥生想要自己下来走,陆生怎么也不肯同意,雪女、毛倡妓姑且不提,黑田坊等人也是格外关注着弥生的状况,时不时的就询问一下还有没有哪里伤到,会不会觉得冷……弥生感到暖心之余,也难免觉得他们有些在意过头了。

  而弥生仰头的这个动作却让脖子上清晰的爪印展露在若菜的眼中,愈发觉得心疼的若菜,更加收紧环抱着弥生的手臂。

  “啊,若菜大人,现在是不可以这样抱着少主的,他的腰上还有伤口!”黑田坊没把弥生的话放在心上,看到若菜的动作,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啰嗦!”原本忍着伤口被挤压的疼痛,不想让若菜发现而更加担心的小心思,现在被黑田坊一句话直接打碎。

  伤口已经被首无缝合,为了遮盖同样被利爪抓破的衣服,弥生还把陆生穿着的浴衣拿来披上,就为了回家时不要被若菜看到。

  得到提醒的若菜慌忙将弥生松开,想要触碰弥生却不知弥生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处,半举着手显得有些拘谨,也让弥生看得有些良心不安。

  无奈下,弥生主动接过若菜尴尬的举着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家!”

  若菜噙着泪,看着这个以前从没让人担心过的小儿子,欢迎着他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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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母亲道过晚安后,弥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然而现在的形势看起来也不像是可以休息的样子,冰丽、首无、毛倡妓几个没有参与到这次的行动,但看到之前被派遣出去的青田坊、黑田坊和三羽鸦们,便知道这次的事件绝不是弥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先前众妖怪围聚着,他们不好发作,但现在是时候要个说法了。

  弥生的房间是家中唯一有床铺的卧室,卧室的里没什么装饰性的物品,两架衣柜,一张桌椅,一个刀架,就再看不到什么家具。

  卧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弥生坐在床沿,承受着来自各位的压力。

  站着的首无、毛倡妓居高临下,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皱着眉头,散发出比平时更低温度的冰丽拿来家中的药箱,沉默地给弥生的更换着绷带。

  河童没有选择进屋,可依旧从门口探头盯着弥生。

  黑田坊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开口对他没有好处。

  至于青田坊,块头太大了,几人不让他进卧室里,在门口跟河童作伴。

  屋子里仅有冰丽绑扎绷带的“悉索”声以及庭院里围绕着陆生的小妖怪们的喧闹声。

  总之,先道歉吧,不管怎么说率先鞠躬总是不会出错的。

  等待冰丽绑扎完成,弥生站起身,向着几人低下头:“瞒着你们,真是对不起!”

  然后又微微侧起脑袋,偷瞄观察着几人的反应。

  “弥生少主,狡猾!坏心眼!你这样我不就没办法生你的气了吗?”冰丽紧绷着的小脸,率先破功,眼眶又开始泛红。

  这样又是低头道歉,又可怜兮兮地试探的样子,她根本顶不住啊!但是她现在还是很生气!好气哦!气死了!!为什么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不叫她?为什么只有阿青、阿黑他们知道少爷的计划!

  自认为是弥生最亲近的人之一的冰丽感觉到委屈。

  “弥生少主,别这样,我们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见弥生低头认错,首无心软下来,准备打圆场。

  “我们就是有责怪您的意思!”双臂环保在胸前,托着巨大母性的毛倡妓反而是最不留情的,依旧板着脸,不为所动。

  “喂,纪乃!”

  “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叫上我们!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毛倡妓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

  “我非常信任大家哦,但是府邸中的妖怪太多了,尤其是负责管理众多小妖们的你和首无,你们俩的行为要是出现什么异常,就会很清晰的表现在你们手下的小妖身上,所以我决定只叫了阿青、阿黑还有黑羽丸他们。”

  重新做回床上的弥生解释道。

  “那我呢?我不需要管理小妖怪,为什么不和我说呢?那不成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吗?”冰丽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自己的能力不足。

  “不是哦,冰丽姐姐很厉害呢,“弥生拉过冰丽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但是我不太想让冰丽姐姐参与到这次的事件里,算计组里的老干部什么的……虽然知道元兴寺有不轨的想法,但我做的多少有点钓鱼执法的味道。”

  “我不想让心灵纯白如雪的冰丽姐姐了解这些,沾染上这条道路黑暗的只要有我就够了!”弥生正着脸色,说得义正辞严。

  “诶嘿嘿,是、是这样吗?少主是这样想的呀!嘿嘿嘿,心灵纯白如雪什么的……”倚靠着弥生而坐的冰丽羞红了脸,傻笑着。愤怒的心情,被隐瞒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啦!

  “弥生少主,说实话!”纪乃皱着眉头,并不信弥生这套措辞。

  自家少主不但很擅长扮演女孩子,连怎么哄小女孩开心也非常拿手呢……要是不趁现在年纪小,加以正确的引导他,未来的四代目的继承权恐怕会成为严峻的问题。

  “要是跟冰丽说清楚我要拿自己做诱饵,不准备在身边布置护卫,冰丽肯定不会允许吧。”

  被毛倡妓看穿内心想法的弥生无奈说出另一个原因。

  “咦?!少主大骗子!人家的少女心破碎了!”冰丽握着粉拳捶打着弥生的肩膀,但也舍不得使太大力气。

  “这些都是真话啦!”将冰丽搂紧怀里,弥生安抚道。

  真的都是真心话,就是有的不想说而已。

  “您也知道我们会担心的!那就不要进行这么危险的计划啊!”

  首无无法接受弥生的坦然,鲤伴大人曾经的交代仿若隔日。

  ‘首无,将来若是由弥生来继承三代目,你可要保护好他哦!这家伙一旦有想达成的目的,就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安危,没有人在身边守护好他可不行!’

  “三羽鸦和阿青阿黑这不是把我保护得很好了吗?之前给他们派任务的时候就有说过不管任务的进度如何,今天下午必须要回浮世绘町的。没想到他们甚至还提前完成工作了。青、黑,你们做得好!”

  弥生并没有把受到的伤看做问题,老实说杀死一个干部,只受了这点轻伤可是完全超出他的自我预期!

  “是……”得到的回答却有气无力的。

  弥生越是不在意,越是肯定他们的功劳,他们便越是自责,被赋予了信任却还是让少主受伤,甚至险些丧命,这不可谓不是失职。

  罪恶感折磨着二人的内心。

  “车祸、隧道坍塌这也是在您预想的可以承受的风险吗?你知不知道人类的您遭遇这些一点闪失就会真的丧命啊!”

  首无对鲤伴的判断深以为然,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后怕的不行。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元兴寺疯狂到直接袭击校车确实是弥生没有考虑到的,但现在想想却也不是不合理……

  三羽鸦的情报,木鱼达摩的分析,还有弥生的判断,三者合一,他们确实的判断出了元兴寺会袭击的日子和战斗力的部署,但变数永远存在,没能考虑到更多的可能性,便是弥生的不足。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啊喏,弥生少主,我也可以提个问题吗?”一直在门外没有参与批判弥生的河童突然插嘴问道。

  “嗯?”所有人的实现看向了河童。

  “要是说侦查情报、负责暗杀的话,没有人比身为忍者的我更加合适了吧,为什么少主您没有和我商量呢?”

  “这…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在呢。”弥生脸色略微一僵,敷衍过去。

  我总不能说忘记你的存在了吧!这也是我的失……不对这都是河童精湛的忍术降低了存在感的缘故吧!向来有错就反思自我的弥生,第一次将失误怪罪到别人头上!

  “哦,那我理解了!”好在河童没打算深究这个问题,也不知道理解了什么。

  “啊,鸦天狗大人!”X2

  在门外的河童和青田坊突然喊道。

  “哦,老夫就说怎么没在庭院看到你们,原来都在这儿啊!”鸦天狗的声音传来,随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弥生少主,总大将在応接间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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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生跟随在鸦天狗的身后,经过庭院时看到家里的妖怪们围在陆生身边,而陆生捧着比他脸庞还大酒碟,等着一旁小妖给他斟酒。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哦!”

  弥生下意识开启说教模式。

  “……”陆生白了弥生一眼,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还要去见滑瓢的弥生便不再理会,跟上拉开了些距离的鸦天狗。

  “喂,弥生!”陆生突然喊道。

  “嗯?”弥生不解的回头。

  陆生冲着弥生举起酒碟,笑道:“这次是我领先了!”

  弥生撇撇嘴,只以为是在说觉醒了血脉的事情:“让你一次又何妨。”

  说完便不再理睬,径直走向応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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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応接间中,祖孙二人隔着矮桌面对面端坐着。

  “元兴寺被斩杀了。”面无表情的滑瓢询问,话语中听不出情绪。

  “嗯,虽然是兄长斩杀的,但确实是我设计布局引他上钩的。”

  弥生坦然的回答,虽然元兴寺在浮世绘町召集人手已经彰显了他的野心,但弥生的行动确实加速了元兴寺的死亡。

  “爷爷您是想责怪我吗?”

  要是自家老爷子对他的老战友还怀抱感情,弥生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这是维系了数百年的情谊。

  “元兴寺早就已经疯了。”滑瓢摇了摇头。

  “嗯,我多少有点这方面的猜想。”弥生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早些时候和元兴寺的接触,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我同他结识已经四百年了,他曾经也是个很好的妖怪,直到有一天……”

  看滑瓢陷入回忆,弥生开口打断:“爷爷,如果您是想为他开脱的话,那大可不必!不管元兴寺曾经如何,试图逾越父亲曾经维持的那条不可逾越的线时,他的陌路就已经注定了,即便他没有准备暗杀我……”

  “这就是老头子我想发点牢骚……”滑瓢摊摊手。

  “对今夜发生的一切你有什么想法?”停顿了一下,滑瓢突然提出来一个非常笼统的问题。

  “……”弥生面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观察着面无表情的滑瓢,见滑瓢也没有追究他设计杀死元兴寺的事情,弥生决定把他能想到的都说出来。

  “虽然成功斩杀了元兴寺,但对于突发的状况和更多的可能性,我考虑的不够全面……”

  “这是你的第一次行动,虽然布置的很幼稚,但就结果而言你完成的很好。”

  滑瓢对这件事情表示肯定。

  “我所学的剑术虽然练xi得非常熟练,但是运用到实战依旧吃力,我今后会继续跟着牛鬼师傅精进自己的剑术!”

  “九岁的孩子能和几百年的大妖怪对峙,你还在奢求些什么?”

  滑瓢对这不以为然。

  “兄长已经觉醒了血脉,我也会早日觉醒血脉,追上他的!”

  这句话弥生说得有些心虚,觉醒血脉从来不是说想要就能得到的,但他也并不担心自己的天分会比陆生差,既然陆生觉醒了,那自己觉醒的那天也快了吧!

  “你真没想到还是不愿意说出来……陆生今晚和我说了他要继承三代目!”见弥生始终没有说到他想要的,滑瓢还是提醒道。

  “?!”

  这件事弥生确实不知道,但他依旧记得开会得出的结论——16岁之前,若是可以觉醒血脉,便能正式接手三代目的位置。若是哥哥先觉醒成为妖怪,那即使哥哥不愿意,也会有妖怪提议由哥哥成为总tong领吧,何况哥哥也和爷爷说了想要成为三代目。

  原来哥哥和我说的领先是这个意思吗?弥生想到先前陆生对自己说的话,逐渐了解了陆生的意思。

  “要是兄长想要成为总tong领的话,那我愿意放弃三代目的位置……”弥生咬着牙,艰难地说道。

  原本斩杀元兴寺的计划也是为了给自己立威而决定制定的,未想成了他人的嫁衣。

  “也没有说要你现在就放弃,你们这不是还没有到16岁吗?”

  “诶?”原本已经气馁的弥生,脸上又露出喜色。

  “两兄弟良性竞争,最后更优秀的一个继承家族,而另一个辅助,这不是最好的局面吗?”

  “是!爷爷!”弥生很有精神的应道。

  “嗯嗯,那么弥生……”

  滑瓢不再板着脸,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西装和礼裙你想要哪个?”

  “啥?”

  弥生永远无法追上自家爷爷跳跃性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