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尘归尘，土归土
“妈妈，醒一醒。”
艾薇拉蹲在地上，轻轻摇晃着昏迷不醒的母亲。
很快，她的母亲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她的状态差极了，意识尚且还有些模糊，那微睁的双目中看不到半点神采，就连呼吸都显得微弱。
“咳咳，水......”
忽然，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干哑的喉咙中艰难的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水？我.....我有带的。”
艾薇拉手忙脚乱地取出本是为远行而准备的水馕，拔出塞子，递到母亲的嘴里边。
清凉的水缓缓流入母亲的口中，让她干瘪的嘴唇重新湿润了起来。
“咳咳。”母亲似是被水给呛了一下，艾薇拉慌忙将她扶起来，拍了拍背心。
“妈妈，你怎么样了？”艾薇拉一边拍，一边急切地问道。
“我没事......”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及了，但她此时并不关心自己的情况，而是看向艾薇拉，似是有些责备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叫你外祖父好好看住你吗？”
“我.....”艾薇拉忽然有些心虚。
“算了，这里太危险了，先离开再说。”尼娅没有再说什么，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但本就体弱的她，在这火场的高温中呆了如此之久，哪里还有什么力气，一时间也站起不来，艾薇拉见状，立即上前扶着她，这才勉强站住。
“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家里会忽然着起火来。”艾薇拉有些疑惑地问道。
“咳咳，这件事说起来很麻烦。回头再告诉你吧，先离开......”
尼娅被艾薇拉搀扶着，开始缓缓往门口移动。大门早被艾薇拉用石头砸破，虽然门框上还燃着火，但只是要穿过它的话并不难困。两人就这么蹒跚着走到了门口，此时火势已经比艾薇拉刚来的时候大了，即使大厅空空如也，远处燃烧的火焰也让艾薇拉隐隐有了灼烧之感。
“嘭。”
忽然，门口那根一直被火焰灼烧着的石柱终于承受不住，应声开裂，下一秒便会轰然倒塌。
尼娅下意识的回过头，看着那已是岌岌可危的柱子，立即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不好，快走。”她立即催促着艾薇拉。
“是。”
两人于是试图加快脚步，可尼娅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在这火场中被烟熏火烤了这么久，连站起来都难，哪里还有走路的力气？如果不是艾薇拉扶着，此时的她恐怕连从大厅中间到门口这小段距离都走不过去。
大门近在咫尺，然而就这短短的距离，却如同天堑一般。
“轰”
那本就脆弱的石柱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一步，就差一步，两人就能走出大门，就能进入安全的区域。
但是来不及了，如果继续这样的走下去，两人恐怕都活不下去。
尼娅没有犹豫，下一刻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将艾薇拉推了出去。
“呀！”艾薇拉失声惊叫，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下一刻，轰隆一声，随着那大厅中两根石柱倒下，整个别馆的前厅也随之失去了支撑。顷刻之间，方才还在火光中屹立的别馆已变成了废墟，近三成的楼体发生了垮塌，入门处已完全被倒塌的石料给堵住，而那些本就燃烧着的饰品也随之变了位置。
“好痛。”艾薇拉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臂，发现已是蹭破了皮。但她来不及管这些，而是立即回过身，焦急的呼喊：“妈妈！你怎么样了妈妈！”
那倒塌的石墙，离她的脚边不过十厘米，如果没有母亲刚才推开她，或许她已被压在了下面，动弹不得。现在，她好好的站在外面，而母亲却留在了里面。
“妈妈！”艾薇拉快速起身，直接扑到了堵着门口的石块上。
她焦急的呼喊着，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回应。她试图搬开那些石头，却纹丝不动。
“来人啊！快来人帮帮忙啊！”她拼命地叫着，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人能来帮她。然而，没有人回应。
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她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
现在，不管她如何聪明，此时都没有任何办法。她的理智告诉她，母亲已经不可能活着了，但是，她不肯相信，或是不愿相信。
“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她趴在那堵塞了大门的石头上，无助地哭着。
“艾薇拉，你没事吧？”
这时，熟悉的声音传来，艾薇拉惊讶的回过头。却看见一名身着红衣的，留着白须的男子。
“卢克爷爷？”
那是她外祖父的好友，红衣主教卢克。在神殿的这段时间，对方一直很照顾她。
“卢克爷爷，快帮帮我，母亲她.....”
艾薇拉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跑过去，抱住对方。
“我知道，好孩子。我立刻帮你。”卢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缓缓说道：“你先呆在旁边吧？你受了伤，我一会儿再给你处理。”
“是。”艾薇拉抹了一下脸上的泪花乖乖的站在一边。她注意到，在卢克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
卢克面对着仍燃着熊熊大火，深吸了口气。
“神说.......”
他张开双手，掌心面对着自己，随着缓缓说出这两个字，他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缓缓地飘了起来。
吊坠上的六芒星缓缓亮起，他的口中也随着开始诵念。
虽然只是普通的语言，但此刻从他的口中念出，却隐隐带着一种神圣之感，一旁听着的艾薇拉也顿时觉得心神安宁了起来。
下一刻，一朵乌云盘踞在上空，下一刻，便落下了瓢泼大雨。
神谕·天降甘霖，这就是教会所掌握的非凡之力。
大火，随着这场大雨而逐渐熄灭。
这雨来得快，却也去的快。卢克停下手中的动作，对身后的一众骑士说道：“所有人，立刻进行搜索，”
骑士们的动作很快，他们立即进入了公馆，开始在废墟中搜索。那些沉重的巨石，在他们的面前却像是棉花做的一般，随手便抬起。
很快，一具具尸体被抬了出来。院前摆了张草席，那些尸体被盖上白布，放在草席上。
“大人，很奇怪。这大火并不是自然燃烧形成的。”搜索到一半时，一名骑士向这位红衣主教汇报
“什么意思？”
“有人加了些燃料。”
“该死，我们还是.......就不该把那家伙当人看！简直是野兽行径！”
卢克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尼娅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这样惨死在这里。他看着一旁的艾薇拉，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位刚刚还哭着的小姑娘，此刻出奇的平静。她蹲在母亲的尸体前，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颊。
“妈妈......”艾薇拉喃喃自语道。
母亲走的很安详，似乎是因为她在最后一刻看见女儿到了安全的地方，所以在被石柱砸中时，她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自艾薇拉记事以来，母亲便一直被病痛折磨着，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她还是伤心，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块。
只是，今日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在再哭不出来。
将母亲的面容用白布遮上，她又将视线移动到其他的尸体上。
这些都是利亚顿家的仆从，从艾薇拉记事起，他们就一直服侍着利亚顿一家，可如今，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具焦尸。他们中有不少人，艾薇拉都能叫出名字，可现如今，还能辨别出的，也只有母亲。
他们被大火活活烧死，每一具尸体的姿势都是如此扭曲，不难想象，他们在死前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艾薇拉怔怔地看着她们，下一刻，失声尖叫。
“啊！”
她痛苦的捂着头，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