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苏醒与对抗

  剁剁剁——琉璃手起刀落,一片片薄厚均匀的藕片如机器流水线般的加工了出来。

  她边切边想,今天估计得晚点开饭了,没办法,谁让泉姐突然到访,打乱了她的作息安排呢。

  不仅如此,泉姐直到最后走了都没有告诉她,蛰伏期到底是什么意思。

  琉璃很是懊恼,也怪自己当时大脑不清醒,忘了提问。

  “嘶——”她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就小小走神了一会儿,结果就倒霉地切到了手指。

  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洁白的藕片上,宛若雪地中盛开的一朵腊梅。

  本能地将手指放进嘴里嗦了嗦,先是一股淡淡的咸味充斥着整个口腔,等这股味道下去了,喉咙深处又翻涌出了一种似甜非甜的满足感。

  这股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上一次切到手是什么时候呢,两年前?还是三年前?琉璃不禁又想起了以前的记忆,心中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默默含了一会儿,等到口腔内的一切异味消散后,琉璃才把手指拿了出来,准备再用碘伏消个毒。

  像这种小伤口贴个创可贴就……就……什么鬼,怎么就愈合了!!?

  光洁无痕的手指上丝毫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痕迹,原地站着发了会呆,琉璃才回过神来。

  原来我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刀刃上面,坚冰般冷冽的触感让少女身躯一颤,迟疑了几秒后,她猛地狠下心来,手指沿着刃口用力往下一划。

  顷刻间,一道血箭从中飚射而出,在水池底部笔直地写了个“一”字,手里的寒刃则被镀上了一层血色。

  琉璃把手指转了过来,很清楚地看到伤口两侧的肌肤如同拉拉链一般,主动闭合在了一起,转眼间,时光便仿佛是倒退回了受伤前,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果不是指腹上还残存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感和手里沾染着血迹的菜刀,琉璃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神奇的情景,神奇到近乎诡异……

  灯光下,锃亮的金属刀身上闪耀着妖艳的血光,更是为这一切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少女像是丢了魂似的盯着这一幕默然不语,许久,琉璃打开了水龙头。

  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精灵前赴后继地在这把血刃上撞得粉身碎骨,余下的残骸顺应着地心引力,又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了下水道中……

  泉姐,或者说大家就那么信任我吗?琉璃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念头。

  像我这样的“不定时炸弹”为什么不找个笼子关起来呢?

  他们就不担心我万一哪天想不开,主动变成怪兽大开杀戒吗?

  毕竟“插件”上写得很清楚,妖梦化的前提只要是濒死状态就可以了,这意味着其实都无需像上次那样遭遇妖梦袭击,她自己对着心脏捅一刀就能变身。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抱着“大家都完蛋”的心态,轻轻松松就能制造出一片人间地狱……

  如明镜般的刀身上冷气森森地映出一双略显迷茫的眼睛,琉璃有些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难道说,他们之所以对我这么好,就是为了不让我彻底绝望,为了不让我放弃生的希望吗?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一幅幅过往的画卷,有“虚无之影”引发妖梦暴动时彩姐构筑的防御结界……

  有“瘦长黑影”入侵学校时,美月让她先跑,自己则一个人留下来断后的背影……

  甚至还有她那天失足差点摔下楼梯时,博臣捞她一把的手臂……

  此刻,这些曾经或大或小的感人事迹仿佛全部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阴谋论下,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别有用心之徒,他们的一切善举都包藏着祸心,一切话语都掺杂着谎言。

  这股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差让琉璃感到难以喘息,不知不觉中,一层厚重的阴翳已然覆上了她的眼睛。

  有个声音自她心底冒了出来,用着魔鬼般的口吻蛊惑道:既然他们都不是真心对我好,那不如将他们……全都宰了!这样就再也没有人管我了,往后我想去哪就去哪,谁也别想约束我……

  失去控制的欲望宛如一团烈火,正逐步蚕食着她的理智,少女的意志开始向着深渊滑落。

  暗紫色的甲壳悄然从皮肤下长了出来,缓缓顺着手臂向全身各处蔓延,光线照射下,这身甲壳如艺术品一般折射着令人心醉的幽光,仿佛是一具为少女贴身打造的盔甲。

  白嫩的双手弯曲变粗,一点点地异化成狰狞的利爪,须臾之间,厨房内就多了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都得死!他们都得死!!心底的那个声音还在咆哮,无处安放的暴怒如火山喷发似的倾泄而出。

  闪着寒光的巨大爪子用力一握,无辜的菜刀瞬间被这股巨力攥的扭曲变形,崩碎的钢刃连同着木柄丁零当啷地砸在洗菜池的底部。

  琉璃被这异响震得瞳孔一缩,待看到异化的双爪时,她眼中那抹明亮的蓝色,如旭日初升般撕开层层阴霾跃了出来。

  可恶,体内的这鬼东西怎么又跑出来了,清醒过来后的琉璃一阵后怕。

  你快给我滚出去!她急忙收束心神,开始强行驱逐脑海中的这股邪恶意识。

  在她的视角下,这些充斥着暴戾与狂怒的负面情绪就像是黑夜里的灯火一样醒目,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仅属于魔鬼的思绪全部赶走,一个不剩。

  几轮拉锯战下来,琉璃逐步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对外的表现就是她体表的甲壳又重新隐入了体内,她甩了甩脑袋,稍稍送了口气,心知这一次又被自己挺了过来了。

  心情放松中透露着一股得意,她忍不住在心里嘲讽道:你不会以为随随便便整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就能迷惑我吧……

  吼——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山崩地裂似的在她耳畔响起,体内的妖梦意识像是被她戳到了痛处,一声声的怒吼就没有平息过。

  琉璃一时间被震得头晕脑胀,好在她意志坚定,顶着这股磨人噪音再次将这头怪兽镇压了下去。

  嘶吼声逐渐变得微弱,最终彻底地消散不见,刨去对失败的不甘,琉璃还从中听出了浓浓的疑惑。

  直至沉睡前,这头怪兽也不清楚自己输在了何处,它想不明白,自己勾起的明明是这人心中最渴求的欲望,为何她却能从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