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阁楼

  回到李辉文家,一众亲戚都在,大家坐在大厅,看着觅夏进来大家又开始各种嘘寒问暖。

  觅夏感到有些好笑也有点恶心,她让李寻冬去应付这些人,自己抬头看这个房子。

  李辉文家是两半层高的平房,装修有些老久了,天花板布着一丝丝的蜘蛛网,墙壁也有些泛黄。地板的瓷砖也是有些各种刮痕和裂纹。大厅的皮沙发已经开始掉皮,电视机里的影像色彩也变得模糊。所有东西都在老化,包括人。

  觅夏又把目光放到李辉文身上,这个男人的头发花白,脸色蜡黄,双颊下垂更加显老,肚子倒是比以前大了不少,人到中老年也正常。

  “你们不要围着觅夏了!看把她给吓着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把大家的声音压了下去,是李辉文的妻子梁淑芬。

  觅夏看着梁素芬向她走来,发现她也变得老了。年纪大了的梁素芬反而有些发福,尽管她头上染了棕色的头发,脸上也化了妆。但觅夏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梁素芬的皱纹,皮肤上的老年斑,一脸笑容难掩她的疲态。

  “婶。”李寻冬打了声招呼。

  “回来啦!”梁素芬应了一声:“我们先吃饭吧!”转头看向那群亲戚:“你们要在这吃饭吗?你们又不早点说,我都做好了饭菜了……”她在变相赶人。

  众人恭维几句就识相地离开了。

  “好了,我们过去吃饭吧!你们都饿了吧!”梁素芬和蔼地看向觅夏:“我做了很多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觅夏呵呵两声,没有说话。

  四人来到饭桌前,觅夏发现果然做了很多菜,大概有六七道菜,把整个桌子都摆满了,都是鸡鸭鱼什么的,还有不少家常小菜,特意还开了白酒和碳酸饮料。

  “哎呦,好多菜啊!就我们几个人用不着做这么多菜的。”李寻冬说:“吃不完的。”

  “没事,难得你们回来一趟。”梁淑芬摆摆手,脸上笑容可掬。

  “你婶知道你们要回来,一大早就出去抓鸡鸭,摘菜了。”李辉文解释说:“忙活一早上了。”

  “这也太客气了吧?”李寻冬笑了笑,他的脸反而变得可怕:“那我们赶紧吃,让我尝尝婶婶的手艺。”

  “好。”梁素芬对李辉文说:“你去叫小东下来吃饭吧!这小子都告诉他要吃饭了,还窝在上面……”

  李辉文正要起身往楼上走,抬头一看又坐下了:“不用叫了,小东下来了,开始吃饭吧!”

  李寻冬看到一个颇为高大面容清秀,穿着体面西装的男生走下来,他开口打了个招呼:“小东好啊!”

  李小东对寻冬笑着点点头,来到饭桌找了个位置坐下,告罪说:“不好意思,下来晚了点。”说着眼睛却是看着觅夏,觅夏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低头夹菜吃饭。

  “小东,觅夏好久没回来一趟,你们可得好好聊聊。”梁淑芬又对觅夏说:“觅夏,你成作家的事也是你小东哥告诉我们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告诉你们干什么?”觅夏头也不抬,夹了一片肉给旁边坐着的李寻冬:“寻冬吃多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吃饱点。”

  李寻冬有些尴尬地看着李辉一家人,低头也开始猛吃起来:“好吃,好吃!婶婶手艺挺好,都赶得上饭店的大厨了。”

  “看你说的,以后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婶给你们做!”梁淑芬说。

  “我没说想回来,我……”觅夏还想说,李寻冬把一个鸡腿塞到她嘴里,笑着帮觅夏接下去:“觅夏想说好久没回来了,真有点想你们了。”

  李辉一家又是各种奉承。

  觅夏生气地把鸡腿从嘴里拿开,正想扔掉。李寻冬看到了连忙拿过吃了起来。觅夏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脾气,继续低头吃饭。

  “其实是这样,就是你小东哥,不是刚刚大学毕业吗?还没找到工作,然后觅夏又这么有本事,能不能帮着他找份好点的工作什么的……”梁淑芬腆着脸说:“你看他其实也挺有本事的,就缺一个机会……”

  “有本事的人还会缺机会吗?”觅夏笑了,她还想接着说。

  李寻冬在桌子下立马捉住她的手,打断她要说话的念头,接着觅夏的话:“我们会帮忙问一下的,小东是什么专业?”

  “那就好!他是传媒,正好觅夏应该认识挺多这方面的人的。”李辉文用手撞了撞李小东,李小东连连点头:“对,信息传媒,表妹有空就帮忙看看就行,我也是想找个学习的机会。”

  “回去我就让她帮忙问一下。”李寻冬满口答应。

  李辉文一家听到此言,笑得更开心,倒酒夹菜越显殷勤,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愉快用餐,只有觅夏不怎么出声,只是被问到几句才嗯嗯啊啊应两句,全程看李寻冬陪笑应酬,她觉得有点好笑。

  吃完饭,梁淑芬忙着收拾桌子,李寻冬看到也帮忙收拾东西。

  “不用麻烦你了!我来就行了。”梁素芬笑着说。

  “没事,都习惯了。”李寻冬把碗筷端进厨房。

  厨房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用柴火的灶台,现在改成煤气的了。而且还添了抽油烟机,微波炉等一些现代厨房电器。

  李寻冬看着以前烧火的灶台的位置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么?”觅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着轮椅来到了李寻冬旁边。

  正独自出神的李寻冬被吓了一跳,皱眉道:“你怎么进来了?”说着推动轮椅和觅夏出了厨房。

  李辉文和李小东正在客厅,看到两人出来李辉文就说:“那些活让你婶做就行了,你们就坐这看看电视吧!”说着给李小东使了一个眼色,李小东立马过去给李寻冬兄妹斟茶倒水,兄妹两人坦然接受也不恭维。

  三个年轻人在一起却突然陷入沉默。

  “对了,我们以前住的房间还在吗?”李寻冬找了个话题,避免场面尴尬。

  “阁楼吗?我们把床收起来了,那里现在是杂物房,很乱的!”李小东说:“你们要休息吗?我们腾出两个房了,你们可以到房间休息。”

  “我想去我们之前的房间看看。”觅夏说。

  “可是那里很乱,都是杂物。”李子豪有些为难:“也没什么好看的。”

  “没事,我们到处看看。”李寻冬不等李小东有什么反应,推着觅夏驾轻就熟地在房子里转悠起来,对这里虽然已经十多年没有回来了,但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李寻冬推着觅夏来到一个小小的木制楼梯前,木梯很是陡峭直直通到上面的一扇小门。

  “要上去吗?”

  “要!”

  李寻冬在觅夏面前稍稍蹲下,觅夏熟练地爬上了他的背。他直起身子,就往阁楼上爬,两个人的重量压的老旧的楼梯叽吖作响。李寻冬稳稳地扶住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觅夏在背后也不觉得颠簸。

  两人很快就到了门前,门是没有锁的只是拉上门栓,上边布满了灰尘,李寻冬开了门栓伸手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小阁楼,空间不大,约摸只有二十平方米,狭小的空间堆了许多杂物,尽是一些不用的电器和工具,还有一些旧书旧报纸,以及用麻包袋装着的塑料瓶子和纸皮。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蒙着一层灰尘,显然很少有人上来这个地方。这里的空气又闷又霉。旁边有一扇小小的玻璃窗,窗户也糊着厚尘,让人看不到外面的景色,阳光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照进阁楼变得不再刺眼,整个阁楼在柔和的光下,充满了年代感。

  李小东跟着上来:“好久没收拾过,好脏的,还是下去喝茶吧!”

  “你先下去吧!。”觅夏开口说:“我们想在这里待一会。”

  “对,觅夏回来也是想要取材,她最近在写这方面的故事,你知道她们写东西的多多少少有点……”李寻冬指了指自己脑袋。

  “哦,思维比较敏感,我懂。”李小东表示理解,轻轻离开了。

  “他懂个屁!”觅夏见李小东一走,马上伸手一拍李寻冬脑袋:“李寻冬行啊!说谎话是张口就来,你有没有像这样骗过我?”

  “不装高冷女神了?”李寻冬看他走了,找了几本旧书铺在地上,在把觅夏放下来,让她坐在书上不至于弄脏衣服,虽然已经挺脏的了。

  “什么叫装,我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觅夏臭美地甩了甩头发。

  “是是是!”李寻冬去把窗户打开,新鲜的空气和阳光一下子涌进这个阁楼。之前阁楼的霉味消散了不少。

  “这下可算舒服了一些。”李寻冬迎着阳光伸了一个懒腰:“这个阁楼现在看来还真是够小的啊!”他环视小小的阁楼:“以前都够不着顶,现在站着都要撞到头了。”

  “对啊!因为我们都长大了。”觅夏坐在地上望着他的背影,阳光把他身体轮廓描得分明。

  “刚刚婶婶说的,给小东介绍工作的事,你怎么看?”李寻冬转身看着屋里的觅夏,阳光只照到她腿部,腰部以上都处于阴影之中,面朝着光让她看上去颇为精神爽利。

  “答应一下就算了。”觅夏笑了一下:“我可不认为能给他找到什么工作,我觉得他老是看我,你怎么看?”她看向阳光里的李寻冬,他脸上的伤疤在阳光下暴露无遗。

  “我站着看。”李寻冬把手伸到窗户外面,想捉住些风:“你比我要聪明,你更有想法,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

  “我怎么做你都支持?”觅夏撩拨了一下前额的刘海:“你确定吗?”

  李寻冬眼神对上觅夏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蕴含着的东西让他不敢面对,他偏过了目光装作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对了!我记得我们还有一些以前的东西藏在阁楼里了!你还记得放哪了吗?”

  觅夏看着寻冬装傻的样子,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甚至连问都不敢问。她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至少他没有拒绝。不用急,以后慢慢会得到答案的,这样想着她放下了思绪问:“是那个藏宝盒吗?”

  “对对对!”李寻冬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回到了原位。

  “我记得是在阁楼的那个角落,地板下埋着的。”

  李寻冬去找,不多时他就从一块可以撬开的地板那里找出了一个破旧的木盒子。他把盒子拿出来,拿到觅夏面前。

  “嘻嘻!这玩意居然还在。”他笑着打开了木盒子:“看看哈!”

  木盒子放着几张照片信纸还有一些玩具小玩意。照片大都是他们小时候和爸妈的合照,李寻冬看着照片上青涩帅气的自己,可爱的妹妹还有和蔼的爸妈,以及照片下标着十多年前的日期,不由得一阵感慨,眼睛有些潮湿:“物是人非……”

  “嗯。”觅夏拿起那两张信纸看了起来。

  “那是什么?”李寻冬好奇地也拿起了一张信纸。上面小字写着“我喜欢哥哥,我想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如果是哥哥看到了这个纸条,不要太开心,因为我是骗你的)”纸条后面画了一个鬼脸。

  “你忘记了吗?离开这里时,我们各自写愿望在上面啊!”觅夏扬起手里的纸条,上面只有五个字“变成大帅哥”,娇笑道:“这是你的愿望啊!你就那么想变成帅哥吗?”

  李寻冬老脸一红,从觅夏手里抢过纸条:“不行吗?”

  “行!没说不行!”觅夏向他摊开双手:“我的愿望呢?”

  李寻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纸条往身后藏:“不给!”

  觅夏皱起好看的眉毛:“为什么?”

  “因为……”李寻冬想不到有什么好理由,强硬地说:“我就是不给!”

  “哪有这样的……”觅夏有些不服气,不过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我记得!我记性可是很好的。”

  李寻冬一惊,个头都给吓得矮了半寸:“我不信。”

  “我可以说出来!”

  “不用说,我也不听,啦啦啦!”李寻冬捂着耳朵猛烈摇头,心里祈祷觅夏不要再说下去了。

  觅夏看他紧张的模样,却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这让他躲了过去。真是个笨蛋!觅夏看着李寻冬一脸警戒的样子就想发笑,她没有再逗寻冬,而是低头去翻看那个盒子,她从里面又找出了个手表。

  一个粉红色的印着卡通猫图案的手表,表面碎裂,玻璃还带着黑色的恶心污痕,上面的时间已经停止了不知道多久,时针指着六,分针指着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