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被打破的短暂间奏

  “叩叩叩。”一小串有节奏的敲门声扰乱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打在铁器上,发出叮叮当当像是木琴一样的声响,不过室内的氛围似乎没有这般愉悦。

  “请…请进,门没锁。”一个浅橙色头发的男人坐在沙发的边缘对着门外的人说到,他此时正不安地搓着手,夏日闷热的雨夜在他额头凝出一滴汗珠。

  现在的他,完全没办法思考来者是谁,不过在市区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来。而且一周前还发生了那种事,最近来询问情况的人更多,便直接让门外的人进来了。

  “咔嚓啦。”清脆的开门声响起,这也让男人的情绪得以从门缝中透了透气。

  “呼咻—”男人深深吐出一口气,肩膀松了些。现在室内这压抑的气氛,他很需要某些事来转移注意力,这位客人来的正是时候。

  栗色的实木大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老人,戴着一顶灰色的圆顶礼帽。门前的灯映照出他脸上稀疏的皱纹,估计年龄在五十往上。

  他深色的西服融入在漆黑的夜色中,让其身材显得异常宽厚。手中举着一把纯黑色的长柄伞,宽大的伞面遮蔽了老人身后的背景。这伞应该是宜家的。

  老人慢慢走进了室内,沾水的棕色皮鞋踩在客厅的瓷砖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明亮的客厅里,老人身体的轮廓也逐渐轻易,并不比普通的中年人健壮多少,可能是他身后那把大伞将他的气势拔高了不少。

  坐在沙发边的男人抬起头,眼神疑惑地打量着登门者,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位老人,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刚过世不久的老师的熟人。

  那位老人踏进屋内,便赶忙收起了伞,然后将脖子上那条灰色的围巾系紧了些,半笑着说到,“雨夜,还真冷啊。”

  沙发边的男人此时正要站起身,去招待来临的客人。而老人不等男人行动,便又发话了——

  “你是叫…黎易铭,是吗。不过你父母好像一般都叫你的小名,是叫‘凛’,对吧,这个名字可真奇怪呢。不过为了以后方便称呼,可以允许我也这么叫你吗?”

  那如古墨一般苍老而浑厚声音越过了起身的男人,直冲一个侧坐在沙发正中间少年样的人。

  黎易铭听见声音后侧过脸看向了老人,两对深邃透明的眼睛进行了短暂的对视。而那个刚从沙发上起身的男人,以一种半蹲的姿势卡在两人中间,慌张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行动,现在的状况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老人继续开口,脸上始终凝聚着谦和的微笑,“真的让我大吃一惊啊,这点年纪就办成了那样的事。真的很好奇你会有怎样的未来, 这可怕的精神状态,究竟是有怎样的信念在驱动。”语气像是室外的小雨打在植被上那样温和,给人的感觉却像老旧的机械在缓慢运作一样,沉稳又有压迫。

  “……”黎易铭沉默不语,只是用难以解读的目光,观测着登门者的目的。雨越来越密,黎易铭眉毛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窄。

  这几秒钟的时间似乎比整个前半夜还要漫长。前半夜,像是尽情释放的狂欢派队,而现在则是派对过后枯燥又漫长的整理时间。

  “啊呀呀,别那么警惕我嘛,被你盯着的感觉还真不好受啊。”老人摆了摆手依旧笑盈盈的样子,可是语气像是积起了雨水一样,变得更有重量。

  “呵呵呵,我起码算是你父母的友人吧,事情我都知道了,真的很抱歉。你母亲我已经联络过了,她因研究在国外暂时无法脱身,你也知道,研究副形的相关人员可是肩负重任啊。你父亲不也是吗,被邀请回国,结果遇上这档子事,所以…你怎么看待『副形』?”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给予你达成理想的地方,要跟着我过来吗,这里,『Beacon』。”

  ……

  2021年2月22,星期一,5:13,晴。

  一辆电车在电轨上呼啸而过,吹起了满天的落叶。繁星还在闪烁,夜幕下的新空市依然活跃。空旷的湖面上倒映着高楼大厦不灭的灯光,喜欢夜晚散步的人随手一拍,就是一张极好的城市浪漫图像。

  “喂,‘校长’,那个人已经除掉了。不看不知道啊,这么表面光鲜亮丽的一个人,在暗地里那张奸诈的笑脸是那么恶心。逸锎那边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人,还有多少个副形使者。”

  黎易铭坐在床边上,和某个人正通着电话。他的手中拿着一些照片,上面拍着新闻上那个死去的逸锎公司高层,还有几个混混打扮的人,在一个破旧的建筑里交换了什么东西。因为照片是非正常手段拍到的,所以拍摄地比较模糊,勉强才看清上面的人脸。

  那个称为“校长”的人,应该只是个代号,不可能真是个校长……吧……

  黎易铭放下那些照片,继续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追查吗。”黎易铭问到。

  “咳咳,”电话那头传几声干燥的咳嗽声,对面似乎是个老人。那个人用沉重又有些神秘的口气说,“知道了,那些家伙会警惕起来的。但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黎易铭沉默了,开始回想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点。

  在黎易铭思考时,那个声音又开始说话了。

  “你这两个月一直在做这事儿吧,你就休息会吧,那些人不会轻举妄动的。你也去享受一个普通高中生该干的事吧。别再像上次那样……”

  怎么说呢,这话有点出乎意料。就像从上海滩的特务直接变成了玩角色扮演的沙雕室友,。

  “你是推动剧情的NPC吗!这也转变也太生硬了吧!”黎易铭在心中大声吐槽,但他没有真的说出来。

  “校…校长,你说这话认真吗……”黎易铭试图求证。

  “诶呀,我也想看看小凛的脸嘛,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像是从组织的老大变成了街边会找孩子玩的和蔼老人。

  黎易铭深深地从肺里吐出一口气,“老头,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呀,你应该知道现在有多关键吧。而且你这插科打诨插入得也太不自然了。”

  “欺骗他人你有理解的余地,但欺骗自己是你最嗤之以鼻的事,你也知道时机还差那么一点。或者我命令你,保存精力,但再对自己好点吧,不要让‘黎易铭’这个身份从社会上割裂开来,你也不觉得自己追求是单纯的‘正确’吧……”校长的语气重了些,一股神秘的气氛凝结了起来。

  “凛,把心情放松下来,因果的线条不会因为你把螺丝拧紧些而改变。来学校一趟吧,想呆几天都行,你会有好的运势…而且最近对旧城区周边的警备变多了,S3区这边也被发现有交易『Grace』药剂的迹象,你最好多在附近注意下……”

  黎易铭内心吐槽完后,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了,“好好,‘校长’先生,我会期待的。我毕竟也不能算是‘正义的伙伴’嘛,为自己考虑也,也该松松骨头了,回见。”

  但他说话时的那表情,不像是为了附和别人,那幅表情有些深远,像是曾经发生过某些让人无力的事,妥协了。

  “就当放松心情吧,我早就想趁机多在市区转转了。”黎易铭想着。

  ……

  6:05

  广袤无垠的蓝色苍穹,就算是上百层的高楼也无法捅破那层无杂质的蓝色幕布,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初春微冷的大地上。

  黎易铭一个人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一般人都会觉得今天是最糟糕的一天,被从名为假期的糖水强行拉了出来。而黎易铭却一脸轻松,像是久违地放了个假。

  “行舰中学”,这就是学校的全称,意外的简短不是吗。这是一所私立学校,从新空市刚建立没几年就早早开办,目前已经到第四任校长了。这所学校的教育资源至少超过全国百分之十的中学,可是依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因为这可是在新空市,有两所可以和剑桥哈佛竞争的一流高校,高水平的中学更是百花齐放,行舰中学在这个城市反而像是个象牙塔中的俗人。

  顺便一提,学校的校服是件藏青色的西式校服,新空市的学校大多都是如此。这环境不就是现代年轻人的理想世界吗,但这个光辉的时代投射到个人身上也仍有缺陷。

  这是黎易铭在行舰高中的第二个学期,而且他是被这里的校长特别录取的,貌似是因为他已故的父母和这位老校长有些交情,黎易铭的成绩也勉强算是出众。生活有些困难的黎易铭也经常会和那位老校长经常保持联系。

  街边高楼林立,大型的广告荧幕播放着洗脑的广告旋律,大小天桥和电轨在楼与楼之间穿梭,几乎四处都是五彩斑斓的光幕。这里科技发达,没有被污染的浩瀚天空,将光芒潵向这座城市,一切是那么完美……要是真是这样就好了………

  虽然才六点多钟,到街上已经有很多行人了,街边的大大小小的店铺也陆续张开了。这条路边除了行舰高中,还有一所初中和两所小学,人流量算是很大了,而且大多数都是些学生,所以路边都是各种招牌带着网络用语的店铺。

  一些饮品店里早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店前排起了长队。“表面上还真是的和平的城市呢……”黎易铭背着书包,手上玩弄着书包的带子自言自语,说些不明所以的话。这座城市就是很美丽,难道不是吗…………是这样的…对吧?

  “喂,易铭。”当黎易铭在店铺前走过时,一个在店面前队伍周围徘徊的学生叫住他。

  “嗯?”黎易铭回过头,试图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他看见了,一个半敞着校服纽扣耷拉着肩,白色衬衫的袖口不拘小节地从制服露出来的少年,而像是刚熨好不久的校裤服帖地穿在他的身上。身高看着有一米七几,但在人均一米八的男高中生中还是有些矮小。黑色的头发不加打理地一缕缕垂下,有许多倔强的发丝翘起。

  那个少年见黎易铭回过头,便赶忙走上前,拉住了黎易铭的衣角,用一幅有求于人的表情尬笑着,“你也这么早就来了吗…那个你知道吧……这家店在开学季和某个游戏有联动……所以那个”说着还指着饮品店门旁的一个展架。

  黎易铭斜过头,视线绕过少年看向那家店,眯着眼勉强读出了那些在阳光下有些晃眼的字,“手游三周年…角色复刻……开学季限定徽章…喊出…即可免费领取……”

  这个时候那位少年边压低声音,朝着黎易铭的耳朵小声并不满地叫到,“你看见了吧,所以说啊!为什么游戏搞个联动,还要喊那个超尬的口号啊!这是兑换码吗?!”

  “……”黎易铭闭着嘴看着少年,他知道非常熟悉这家伙的性格,是个很极端的社交恐惧症,极端到如果放着不管会从别人的记忆里都消失的程度。爱好抽卡养成手游,galgame,轻小说,漫画等等,与三次元区别开来的东西。

  黎易铭知道了他的意思,闭着眼叹了口气,”宇向梦,所以…你是想让我陪你,稀释一下尴尬吗……”

  “啊呀啊呀,谢谢啦,也只有您能依靠了。”宇向梦拍了拍黎易铭的肩,露出了一幅不属于他的爽朗微笑,然后就拉了黎易铭走到了队伍的末尾。前面的人也多是两两成对的,宇向梦一个人排队的话确实有些突兀。

  反正离早读时间还挺长,而且如果开学第一天迟到一会儿,也可以用“起晚了,假期刚结束不太习惯”这些的话来推脱,黎易铭觉得陪会儿宇向梦也没关系。

  就在队伍久久不见缩短的等待中,宇向梦开始向后面的黎易铭搭话,“前几天你遇见了吗?那伙人‘登门拜访’。”

  宇向梦向黎易铭提出疑问,调侃着昨天那件事。不过那伙“代警队”的人的行动似乎是有目的性的,比如他们会特别关照独居的人。

  “当然啦,毕竟这次的事故可不是什么小事。”黎易铭淡然地回答。

  “你是说这次和逸锎的那个人有关?”宇向梦放小声音,贴在黎易铭耳边说。“你是指那人是被别人谋杀的?”

  “没有没有,只是那个人身份地位很高,而且是在旧城区死亡,很难不激起舆论啊。我只是猜测一下,不过最终结果还是交给警察吧。”黎易铭摆着手,赶忙解释。

  宇向梦把声音变回正常大小,“唉—也是啊。不怪你这么多疑,毕竟这里就是这么乱。不过市中心还好,如果到旧城区,那里简直就是黑社会聚集地。听说最近闹出的事多了很多,那边巡逻的频率都增加了。”

  黎易铭摸了一下右边的口袋,也说,“是啊,太乱了……不过乱的不只有旧城区,还有更多你想不到的地方。”黎易铭说着,看向西边。因为在城市最西边的一片区域就被称为旧城区,不过这个范围很宽泛,地图上根本没标注那片区域的具体范围。就像是江南的老一辈几乎统一把外地称呼“江北”一样,还多少带点歧视的意味。

  新空市可是很大的,算是从这里到旧城区得有40多公里远。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一般是不会接触到旧城区的,那边确实乱了不止一星半点。

  黎易铭的表情有些凝重,那可不是装出来的,那个眼神是真的沉重,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瞳孔深处有些沉默和不甘,更多的是坚定,这…太奇怪了。

  此时前面的队伍已经空出一大截了,黎易铭赶紧对宇向梦说,“那些事不是我们该管的,快点跟上吧。”黎易铭的表情又变回稀疏平常的样子,这让宇向梦一度以为刚才的都是幻觉。

  “怎么回事儿,一脸凝重。”宇向梦好奇地问黎易铭,他刚才的反应太奇怪了。

  黎易铭显得有些尴尬,眼睛往别处看,编了个理由,“只是…新闻上的事故太多了……所以…有些疑神疑鬼了,哈哈。”黎易铭尬笑几声,混了过去。

  “也对呀,你就是这么奇怪。”宇向梦转过头,继续排队,不再追问了。“也只有我会和你这种怪人做朋友吧,哈哈。”宇向梦也尬笑了一下。在不知道如何接话时,宇向梦也会蹦出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没有追问的必要,这才是好朋友该做的,不是吗。

  这时的气氛有些凝固,黎易铭试图改善一下这不太妥的氛围。这时他瞥见路边有一个骑着黄色共享单车的学生路过,他的口中便脱口而出,“你知道如果骑小黄车(ofo)时被撞坏了该叫什么吗?”

  “哈?什么?”

  “Oof.”

  “草,这冷笑话超尬的好嘛。”

  ……

  “啊……拿到了,很高兴。但还是好尴尬呀,我是不是应该说地再小声一点。”宇向梦捂着脸,满是没脸见人的样子,左手捏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徽章,上面印着一个粉色头发的人物立绘。背面还有一个二维码,扫了之后就可以在游戏的邮箱里领到一份限定饰品。

  宇向梦的右手还托着一杯柠檬茶,那是店里最便宜的饮品,如果不卖些什么直接去领徽章,总感觉会有些怪怪的。

  而这个时候宇向梦扭头用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眯着眼盯着黎易铭说到,“所以…让你随便买点,你为什么会买这个?”

  跟随宇向梦的视线看向黎易铭那儿,他的手中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豆汤,还噌噌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手脚发热,红豆汤的香气和柠檬茶酸甜的气味怀疑地碰撞在一起。

  “因为天冷啊。”黎易铭的语气毫无波澜。

  “额…抱歉,是我观念上的问题。我一直以为只有我父母那一辈才会去买的……”宇向梦一边吸着手中的饮料一边说。他发现在这个时候和加冰的柠檬茶,好像确实有些太冷了。

  宇向梦把左手的活动徽章揣到口袋里,然后把空出的那只手甩了两甩,拍到了黎易铭的手臂。然后宇向梦断断续续地说,像是在组织语言,“易铭,你……好成熟啊。”

  “我看你是在变着法子说我老气吧……”

  “没有啦,哈哈,我怎么会这么说呢。”

  空旷的人行道上,黎易铭和宇向梦两个人并排走着。前方阳光照出来的地方,一栋靛青色建筑物的一角,从纷杂的建筑群中露出头来,上面还有些藏青色的装饰,那就是行舰高中的教学楼。

  ……

  两人到了校门口,那个上了年纪的保安一见到又有学生来了,就依在保安室的窗边笑着看向过来的学生,还说着,“小子们,怎么过了一个寒假还两孤零零的男人来上学校,你们假期就这么浪费了吗。刚才有几对进展快的都牵着手过去了,哈哈哈。”

  保安向两人打招呼,看上去是个精气神都很足的有趣老人呢。如果每个学生过来他都这么打招呼的话,那还是挺累的,不过如果这可以给他的老年生活增添些乐趣的话,那还是值得的。

  “哦…哦……是…啊。”宇向梦躲避着保安大爷的眼神,明明他之前和黎易铭聊得那么眉飞色舞,面对外人的打趣时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宇向梦尽可能得往黎易铭那边靠,一双求助的眼神瞄向黎易铭,他看上去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流,会尽可能地回避和不熟悉的人的对话。

  这个时候黎易铭及时解场,“章叔,别老拿路过的学生找乐子了。您老思想的开放程度,已经比那些溺在书海里的年轻人要高了。”

  宇向梦眼睛瞟向别处,和保安说着,“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啊,再见。”说完后立马就拉着黎易铭走了。

  保安也看出了宇向梦的性格,没有继续搭话。身子缩回保安室内,喝了口桌上的热茶,翘着腿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静静过他的退休生活,闭眼靠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说到,“这些小男生怎么都这么腼腆了,荣光不再了荣光不再了,哈哈哈……”

  ……

  春风把树枝和放下的窗帘吹得“哇啦哇啦”地响,鼓动的窗帘切割着透射到走廊上的阳光,地面上金色的光斑忽闪忽闪的。

  宇向梦和黎易铭正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就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间教室里传出的吵闹声。那声音宇向梦可太熟悉了,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些家伙在教室里侃大山。

  两人打开教室门,果然有几个男生把桌子并在一起,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有几个人像是演讲一样畅快地吐露言论。

  “喂,大家,假期过得爽吗。啊,可惜之前有些地方出事了,出行限制,没机会出城玩玩。”“当然了,话说你作业写完了吗。”“当然了,正经人谁写作业呀。”……

  虽然只有三四个人,但整个教室的氛围看起来很是热闹,天蓝色的青春洋溢。

  黎易铭绕过他们,默默地走到自己习惯的靠窗座位,他在学校里朋友不多,往往都是一个人靠在窗台边眺望着远处的高楼。他似乎有意不和别人交朋友,他在这里只有宇向梦几个朋友。这导致他很孤僻,和别人说话很容易把天聊死,他便有意不参加别人的话题。

  可说来奇怪,这样的黎易铭,在课间总是拿着个手机和别人打电话,明明朋友那么少却总有发短信的对象。而且往往神情严肃,这一点让他在学校出了名的奇怪。

  种种迹象导致,黎易铭成了一个孤单的怪人。不过有些方面似乎是他故意让别人远离自己。

  一束阳光经过他身上某个反光东西的反射照到了他的眼睛里,他一脸平静地把校服穿得紧一点。

  “喂,易铭。你怎么不说话。说实话,这里真没几个人有你强。迟到请假差不多每月都有,上次一周没来还以为你被停学了。你这家伙,是有校长罩着吗。”那高个子同学说。

  “柳子常,那些事就别再提了,易铭他那是有急事。你也知道的…”宇向梦替易铭解释。

  “是是是,当时我家里有事。”黎易铭急忙附和,然后尬笑了一下。

  “知道,我当然不会为难你。你整天一幅沉闷样,我们看见了也很在意的呀。”柳子常一脸笑嘻嘻地对黎易铭说,看来他是个很乐天的人,是个想和所以人做朋友的那种人。不过当他说这话时,旁边同学的表情都是凝固的,一幅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很明显,那些同学并不是很想让黎易铭也加入进来,他们对黎易铭还有些陌生,只有柳子常和宇向梦看黎易铭的眼睛是有神的。

  黎易铭为了他的好意,只能回答,“知…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然后那些人便继续他们自己的话题,黎易铭则继续趴在桌子上。宇向梦还回头看了眼黎易铭,像是想让黎易铭也加入,不过黎易铭已经把头埋进手臂里,宇向梦也不能强求他了。

  这时那个高个子说,“你们听说了吗,有一个人要转到我们学校,好像还是逸锎的大小姐。”

  “这不可能吧,那人据说是个副形使者,怎么可能来我们这种普通的学校。”宇向梦说。

  又一个同学凑了过来说,“怎么不可能,这件事传出来时还引起了轩然大波呢,最后逸锎科技的创始人承认这是真的,可能是家庭中有些矛盾。逸锎科技啊……听说是个专搞生物科技、医疗设备之类的公司,好像之前还因为垄断闹出了事情。不说了,反正那是个实力雄厚的国际大公司,这个大小姐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听说她天赋异禀样貌倾城,真不知道会分到哪个班。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

  班里的男生纷纷讨论着转校生,希望那个转校生分到自己班。宇向梦坐在旁边,那些人的话不受限制地传入他的耳中,导致宇向梦的脑中联想着许多奇怪的词——“生物科技”“人体实验”之类。这个想法是不是太夸张了,枯燥的生活让宇向梦想象力过剩。

  这时黎易铭趴在桌子上装作睡觉远离讨论,他坚信那个人一定会转到这个班,至于为什么……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多半是来处理那个逸锎管理层死亡事件的,也就是来处理黎易铭的……

  但黎易铭感到很奇怪,因为这么行动实在是太明显了,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明显。

  “江雪优…这名字并不常提起啊,是不是副形使者也不太清楚。不过那家伙是江尉都的独生女我是知道,那么‘专注’的家伙居然还有家室我真的无法想象。江雪优这人并不是什么‘旧城区的名人’,她算不算江尉都那儿的‘战斗力’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真的是来处理我,而不是大小姐来体验生活的吗?”黎易铭竟不禁有了这荒诞的想法,因为他对于这个明目张胆的行为,无法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就是‘校长’想给我的惊喜吗……”

  “唉—看那个人是来做什么吧,我现在也没办法主动。”黎易铭这样想到,他现在能够做的,只有静待那个人的到来。

  ……

  “叮呤呤”清脆的上课铃把黎易铭拉回了现实,老师走进教室以极高的声调说,“我们班今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老师激动的情绪足以看出新同学身份的不平凡。

  全班上下一片欢呼,只有黎易铭沉默地看向窗外,心里默默想着,“果然这份安宁是不属于我的…我也只能靠这无聊的自言自语打发时间。”

  烦躁的黎易铭现在只希望今天快点结束,然后用AC/DC的硬摇滚去冲击自己的耳膜,让自己内心沉静下来。

  这时一个有着落日色双瞳,银色直发的少女,她脸颊两侧的头发各吊着一个奇怪的黄铜质感的波珠链,上面挂着红铜雕成的祖母绿切工刻面宝石模样的发坠。头顶右侧还扎着一个马尾,不过扎马尾的头绳被也一条黄铜色的波珠链代替。暖色的发饰调和了银色头发的刺眼光芒。

  瞳孔中透出橘色和粉色的色调,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某种叫帕帕拉恰的罕见刚玉。

  这身打扮看着奇怪但不违和,可以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但不至于太过耀眼。

  她走进了教室。“大家好,我叫江雪优,是转学来的新同学,请多关照了。”她用清淡柔和的女声说出。她的动作轻巧又灵动,身上的女款校服代表了她是个青春洋溢的活泼少女。

  “啪啪啪啪…”全班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只有黎易铭应付性地轻拍两下桌面。她环顾四周,像来参观的贵宾一样扫视了一下讲台下的人群,眼神在坐在窗边看起来有些不自然的男生身上停了几秒。

  “喂,易铭,她在看你。”坐在旁边的宇向梦拍了一下黎易铭。

  黎易铭回过头,眼神淡然地看着江雪优,完全不像那些起哄的同学,活像一个看淡青春的………高二病患者。高二病就是指那种自以为脱离中二,沉浸在另一个叫“我比别人更成熟”的幻想中,这个词汇来自于江雪优脑中的某部作品。没错,这就是江雪优看见黎易铭的第一个想法。

  江雪优奇怪地审视着这个特别的男生,那男生沉默不语,而她的心声已经开始吐槽了,“哇……这转学生开局也太有既视感了吧,这校园番用烂的开场白还真亏我说出来了,好尬…”

  她外表端庄秀丽的微笑下,脑中已经开始暴露本性地自言自语,对外仍要保持这精致的外包装。

  “额……她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拜托让我休息吧,『Beacon』什么的我才不知道呢……”这是黎易铭的第一个想法,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连忙收起那犀利的目光,侧过身来就变成一个和宇向梦闲聊的普通男生。

  宇向梦看着突然找他讲话的黎易铭,感到有些奇怪,因为黎易铭不是那种很有表达欲望的人,不会没事找事地和宇向梦说话。但宇向梦此时微微一笑,笑里露出些许狡黠,宇向梦似乎是领悟到了什么——“该不会~黎易铭会和女生对视会害羞吧~”

  ……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黎易铭所想的发展——那个女生做完自我介绍后,老师开始为转校生挑选座位,然后江雪优便径直走向了黎易铭身后的空座位。虽然是老师让她坐那儿的,但在神经紧绷的黎易铭看来,她的行为是多么得刻意。

  “她会做什么吗,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无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且我还可以找‘校长’接应。这么想下去都觉得心累,我不是在自己找事儿干啊…”黎易铭心想,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的呼气都感觉得到。

  但那个女生什么都没有做,这让他很疑惑,那个女生的动作实在是太平常了,没有一点

  不自然,完全就是正常的一个女高中生。

  而在黎易铭看来,她是“没有任何伪装的迹象,没露出一丝破绽的不一般的人”。这也让他更懊恼于自己的休息时间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勾走了。

  ……

  随着广播放出“叮铃铃—”的电铃声,细碎的脚步也开始在教室里躁动,这可是刚开学被寒假洗净了压力的教室,比平时要更加热烈。

  与此同时,在教室右侧聊天的一小撮人开始往江雪优那儿移动。江雪优也预料到接下来会怎样,也只能无聊地按着自动笔的开关并心想着,“额啊…有人要来找我说话了,本以为转学过来会有些隔阂,结果这就来了吗。看来这里也挺放得开的,毕竟行舰中学还是在新空市内的,整体不会差太多…但我不太希望讲话呀,毕竟我……而且我要是吐出些怪话那形象不就崩了嘛。”

  四五个人组成的松散人墙就把江雪优围了起来,他们大多都属于班级的同一个现充团体,他们的‘中心人物’是站得最靠前的那个女生,而其他人也只是不近不远地站在旁边,大多是在各闹各的,因为这边的氛围比较有活力才靠过来。

  多数同学都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旁观这不知如何展开的表演。

  不过有些莫名其妙的是,江雪优心中有些小激动——在江雪优身边这高压的环境中,她对自己没有多么高雅的要求,所以她不排斥劳累时看些没啥艺术性的、用于发泄的小说,也经常会趴在床边享受那没啥营养的“情绪代餐”。

  而现在,这简直就是“恶役”入场的绝佳时机,就像是有人的说话方式会向学自己喜欢的人物改变,许多人在现实中也会不由自主地追寻那种让自己觉得舒畅的剧情。江雪优的血液依然年轻,就算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现实的人,也不由地期待起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清澈的蓝天像透镜一般聚焦着平静与美好的日常,浸泡在这混合着青春岁月的校园里,仿佛自己的世界观都会变开朗不少。不过社会的阴暗面依旧毫不避讳地矗立在眼前,这新空市区里的生活对她来说究竟算麻药般的虚伪,或算是以一另一种积极的角度看社会的真实。

  “呦,同学,感觉咋样啊~”那位戴着个白色蕾丝边发箍的棕发女生俯下身凑了过来,同时还把手指放到了江雪优课桌边缘,像是在试探着这位新人。

  而江雪优只是低着头毫无目的地写着什么,来体现自己很忙的样子,同时给出了冷淡的答复,“没怎样,市中心的引力又不能吸引除经济以外的东西,这里的环境和星沃院差不了多少的。我也不是那种需要他人的奉承来肯定自己的人。”

  冷漠的话语还捆绑着几丝骄傲的韵味,江雪优以一种消极的姿态回应了这个“搭讪”。虽然她心里想着“我说的是什么鬼东西”,但至少稳定住了自己的面部肌肉,将一幅石膏般面无表情的模样钉在脸上。

  “哼哼,你的说话方式真是很优秀的台词呢,那就让我来配合你预设的剧本吧!”少女勾起了嘴角,像表演戏剧那样退后了半步,腾出一只手臂的距离,伸出右手直指着江雪优的眉心。

  “啊?这家伙在干嘛?”江雪优心中发问,被指着的眉宇间皱出疑惑的神情。江雪优她正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心跳,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羞耻度爆炸,不过眼前这个棕发少女的“演出”似乎更加夸张。

  与此同时,她的隐约听见了前座那个男生扶着额头,叹着气轻声说到,“额啊,那‘神奇’的家伙又开始了吗,她呆在这儿还真是屈才了……”他指的大概就是那位前来搭话的棕发少女。

  “诶?!我这一来就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吗?!”江雪优心中一惊,随即转头看向那位少女,同时调节着呼吸让脸皮端正地贴在脸上,不要摆出奇怪的表情。

  那个少女见江雪优的目光汇集了过来,仿佛胜券在握似的微微一笑,“呦~转校生,要不要加入古典乐社团~”

  “哈?”

  转折过于突然,江雪优的头自动一歪,发出了疑惑,这搞得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棕发少女身后的一个女生也走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凑到少女耳旁悄悄说到,“喂,你该不会还在执着于拉人吧,虽然星沃院对于艺术类的条件算是很前沿的,但也不所以星沃院的人都搞音乐的啊。我知道你想找20个人已经算要求低了,但对于这里还是很难实现的啊喂……”

  就在那两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江雪优深吸一口气甩去先前那无所谓的态度,摆了摆手说,“容…容我拒绝。说实话我对音乐并不感兴趣。”她说着说着还背过头看向窗外,因为她不希望其他人看见她那颤抖的表情,现在的江雪优极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玩尬的,如今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冲动收场。

  不过其实,在那个个性有些奇妙的棕发少女面前,江雪优那诡异的回答方式似乎被抵消了一点。在别的同学看来,两人的对话风格貌似很一致。

  “啊?好吧,我之前在路上碰见你一个人在墙角听着歌,都哼出声来了。喂,你那时是在听的是爵士乐吧,看你哼的音调和脚尖打的拍子就感觉像。还想着这样你会不会对古典乐感兴趣……”少女歪头挠了挠脸,同时视线还偷瞄着江雪优的眼睛,像是在期待着她会作何反应。

  此时江雪优低着头,垂下的刘海遮蔽了她的眼睛,而她的左手藏在桌肚里用力摩擦着手指,指纹间发出细微的剐蹭声,像是在酝酿感情——“能不能有点距离啊!我现在先挑明一下,我拥有着完整可控的副形能力,这份才能可是很锋利的。”她出人意料的发言让周围瞬间安静,和一开始的和言细语完全不同。

  “诶?…”

  “好啦,小晴,别难为人家了。”少女身后的那位女生拉着她的衣领,把她往后扯了几步。

  黎易铭装作无所事事地转着笔,自己就坐在江雪优前面一个座位,却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身后再闹腾,也和自己无关。但黎易铭心中还是不由地感叹,“哇哦哇哦哇哦,可以啊,如此尖锐的个性,只能说不愧是高悬在逸锎科技顶端的高岭之花吗。”

  “诶…我说话为什么这么冲……”江雪优整理着心中的思绪,不知该不该挤下眉来表达烦躁。她刚才试着像之前面对困境时那样,将愤怒的情绪猛得抬起来,不过这么一抬的惯性她自己也不太好控制,曾经那不稳定的情绪波动对她自身的影响不浅。

  她刚把话说完一口气还没回上去,突然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会很糟糕的话,急忙抬起头接上一句——“对…非常对不起,我说话太急燥……”

  “呼——”

  突然刮起的一阵冷风涌进了狭窄的窗洞,那像老小区挂在窗外的湿被单一样昏昏沉沉的灰色窗帘被掀动起来,责备似的敲了下江雪优的后脑,暂时停滞了两人的交谈。

  前座那个保持着存在感消失的男性配合地站起来关窗,而运动着的寒冷气流也将两人间略显焦灼的空气往旁边挤了挤。

  “啊哈…哈哈,没事儿我不在意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棕发少女说着挥了挥手,不过动作幅度没有之前那么夸张,看来那些出乎意料的言语也挫伤了她的“士气”。这个时候周观的人也散去了许多,稀疏又均匀地分散在教室里。

  “嗯哼哼,还真是个硬茬儿啊。”少女插着腰又撑起了自信的笑,她的情绪似乎始终如盛夏一般高昂,俯视着摆着臭脸的江雪优,“你回避的方式还真是文艺啊。哼哼,看着吧,我绝对会把你带动起来的,几乎从未失手…”

  少女饱满的声调缓缓在教室中晕开,不比班里聊天的杂音闹腾多少,但声音中的情绪很有辩识度,其他人似乎对此也习以为常。尽管这很奇怪,但一百分的积极情绪可以在常理之上,没人嫌弃这偶尔的喧闹。

  “啊呀。我最大的失败品嘛……”少女的眼光往右偏移了一度,看向了宇向梦和黎易铭那周围浓厚的边缘人气场。

  黎易铭感知到了这从后方传来的视线,皱了皱眉暗自想着,“不是,你谁啊,我和你有多少交情吗?怎突然问到我身上了?”

  “喂,杏安晴,老师在音乐教室等你。”教室后门一个别班的女生扶着门框,半个身子探进教室。

  少女停下对话,一秒不到就又理出一幅阳光的表情,回头对门外的人喊,“好,来了。就这样,bye bye~,小雪。”她小跳一步转过身,背着手向后方的江雪优晃了两晃以示告辞。就像山间间歇性的溪水一般任性,想出现就出现,想流走就流走,爽快得不留下痕迹。

  “……,我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江雪优半张着嘴轻声念叨着。她望着那位大概叫“杏安晴”的人离开的方向,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先开始说怪话,那家伙似乎也没多糟糕。

  “为什么那么明显的不合时宜的话,我却那么顺畅地脱口而出,还要自己思考几秒才会意识到错误…我平时也这样吗,那太糟了,我不成坏人了吗。在星沃院时也不咋和人讲话,寒假这一个月几乎和人也没有正常交流,道德的标准会不会就被我不知不觉扔掉了呢,在这盛满道德准则的社会中最基本的东西……别想了,多想对心理健康不好,嗯…这样就够了。反正对那些恶党时的情绪就透彻且带有目的性了许多。”

  江雪优的心里悄悄地思考着,回头看着窗外天际初的云团撩动着阳光,似乎心绪也能在这片悠远的晴空中铺开。最终她简单又粗糙地总结了一下——

  “膨胀的自我主义撕裂了我的情商。这不也没什么吗。”

  黎易铭装作无所事事地转着笔,自己就坐在江雪优前面一个座位,却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他的后背就是一面背景而已。身后再闹腾,也和自己无关。但黎易铭心中还是不由地感叹,“这么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就是好呀,虽然没有身处热闹气氛的中心,但旁观着这徐徐涌动的积极的空气,还是觉得心情舒畅啊。天也是大晴天,可以自由地发呆散步什么都不用考虑……哼,我这个完全脱产者又在幸灾乐祸了。”

  人群零零散散地分开后,江雪优注意到前面的男生,他像是在装作忙碌的样子,不时翻一下课桌、动一下笔,其实他什么也没干,偶尔还会看一下窗外顺带打个哈欠。

  她看着前面这个奇怪的男生,试图和他交流。她用手触碰他的背,可刚碰到的一瞬间,那个男孩就立刻回头。那完全是男孩无意识的举动,他前一秒还在握着笔,后一秒毫无预兆的转身,把手里的笔都甩了出去。

  “啪嗒。”自动笔落定,两人尴尬地四目相对。黎易铭这时想的是“啊,我在干嘛。”

  而江雪优明亮透彻的双眼好奇盯着黎易铭,好像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可能知道。因为江雪优刚才还想着——“呃啊,一会儿回家怎么办,这里离家还蛮远的,看来得街边找家店吃吃了。生活费……”她就像是暂时把有关旧城区的记忆完全封闭了。

  就在黎易铭不知道怎么回避又不显得尴尬时,宇向梦及时走过来帮他解了围,“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快点出来嘛。”宇向梦对黎易铭说着。

  黎易铭这时起身准备离开,心里反复默念,”向梦,好兄弟啊……”感谢宇向梦前来搭救。

  走出教室后,黎易铭也冷静了下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唉—还是改不过来吗,这里的氛围真的不适合我,脱离社会太久真的会有心理问题啊……”

  不明所以的发言,黎易铭像是有什么心事。随即他望向栏杆外蔚蓝的天空,深吐一口气,像是把焦虑都撒向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