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峰知道，他刚才在临界风暴中的战斗至少有两个人看到了。
一个是一直都在观察和监视他的沙曼。
另一个就是位于上方的蝶夫人。
她和斯雷曼两人捻着盛有红酒的水晶杯，站在落地观景窗前，将方才在临界风暴中的激战尽收眼底。
就像诺娜凯所说，蝶夫人正在和斯雷曼正在进行一场会晤，说白了，就是一次讨价还价。
很显然，谈判并不算太顺利，斯雷曼认为蝶夫人开出的价码过高了。
想要和他分享路西法陵墓中埋藏着的“王者的证明”，就等于是想要和他分享王权。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王座容不下两位君王，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接受。
只是现在斯雷曼别无选择，因为路西法之墓的防御能力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而蝶夫人手中的筹码独一无二。
但他林大公作为路西法的顾问和副手，拥有关于路西法王家最完整详实的各项记录，路西法之墓也不例外。
蝶夫人手中握有路西法之墓外围要塞和内部迷宫的详细图纸，以及所有的破解方法。
卖家除了蝶夫人别无分号，但买家却远不止斯雷曼一个。
至少有五个颇有实力的领主想蝶夫人提出过购买意向，而且出价都不低。
之前的晚餐过程中，斯雷曼和蝶夫人都有意避开了“正题”，互相试探，顺带欣赏了一场下方的精彩的搏杀。
明眼人都能看出，陆辰峰比诺娜凯技高一筹。
“安杰洛尼，你雇佣到了一位相当强悍的战士。”
斯雷曼很难不羡慕——能够使用混沌魔力的强大战士实在是太过罕见，千金难求。
而蝶夫人却至少拥有两个。
“过奖，他的表现其实也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期。”蝶夫人谦逊一笑，同时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弗林特，你觉得如何？”
作为陆辰峰的前任，也是迄今唯一一个在蝶夫人身边干满三年的侍卫，弗林特感觉到了某种挑战。
当然，这担忧弗林特是肯定不会在蝶夫人面前显露的：“还不错，但还不够。”
余兴节目过去，蝶夫人和斯雷曼也重新将话题引入正轨。
“亲王阁下，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你想要知道墓穴内部的大致情况，是吗？”
“是的。”
“很遗憾，我不能透露太多细节，只能告诉您，那里机关遍布，迷宫纵横，您的大军恐怕很难发挥作用。”
“没错，在那种地方行动，一支精干的小队会更加适合。”
斯雷曼知道，这是蝶夫人手上另一张讨价还价的筹码。
她有两名能够使用混沌魔力的强悍侍卫，以及一支训练有素，擅长隐秘和探险行动的女仆队。
斯雷曼纵然有百万大军，但在墓穴探险方面，肯定还是比不过蝶夫人的专业团队。
通过旁敲侧击，斯雷曼获得了一些情报。
但他明白，当蝶夫人透露给他这些信息的时候，同时也在不断拉抬她的身价。
讨价还价一直在进行，只不过没有最后摊牌罢了。
“所以……”斯雷曼从落地观景窗前离开，回到了座位上“逆神剑和路西法之冠确实就在那里吗？”
这是斯雷曼的目的，他要取得属于魔王路西法的两件宝物。
路西法的佩剑与王冠——它们是强大的神器，同时也是王权的信物。
在经过了数小时的试探后，终于还是要最后摊牌报价。
蝶夫人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也重新坐回到了餐桌前：“根据先祖最后的记录，是的。”
“最后的？”
“因为在完成这段记录后，先祖就进入墓中，亲自将墓穴从内部封闭，并以殉葬的方式向君王献上最后的忠诚。”
当蝶夫人说完这话之后，房间内的空气短暂沉寂。
“啊，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斯雷曼忽然仰头发出一声感慨“我的先祖为什么要将那些王者的证明一同埋葬，他怎能忍心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帝国在无意义的纷争与内耗中分崩离析吗？”
蝶夫人摇摇头：“呵呵，恕我直言，亲王殿下，这些事情您恐怕不会想知道的。
“什么意思？”
“这是为了您好，历史已成过去，我不希望那些被时间尘封的秘辛，成为您霸业宏图的阻碍。”
“如果我一定想知道呢？”
“那就接受我的价码，然后正式开始我们的合作。”
斯雷曼陷入了沉思。
蝶夫人已经抛出了最后的筹码，现在轮到他了。
而蝶夫人并不急于得到回答，她面带微笑，轻晃着酒杯，已然成竹在胸。
这个女人知道得太多了——斯雷曼暗想。
但斯雷曼现在需要蝶夫人的帮助，也只能像她寻求帮助。
“好吧，看来我别无选择，安杰洛尼。”良久，斯雷曼认输似的一摊手，然后举起酒杯“我接受你的提议，事成之后，七成的财宝，以及路西法之冠归你所有。”
“您很慷慨，但我不是并一个贪心的人。”蝶夫人也举起酒杯“我们是对等的合作，自然也要平分胜利的果实，神器我只要一件，财宝，我也只要一半。”
“成交。”
“合作愉快。”
两只酒杯碰到了一起，在两人的微笑的表情下，自带着不同的心绪。
接着，蝶夫人说道：“弗林特，让你陪我这么久，有点无聊了吧？”
弗林特躬身回应道：“为夫人效命是我的荣幸。”
“不用这么拘束，去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一小时后来接我。”
“明白。”
显然，两位大人物之间接下来的对话是绝对私密的，弗林特很识趣地退下了。
这时的陆辰峰早已回到了马车内。
他知道，自己完成了一场“演出”。
至于“观众”是否满意，他不确定。
但陆辰峰知道，很快就有答案。
“我来为您擦背。”
“哦，谢了。”
只要陆辰峰出现在大浴池，那么三分钟内，沙曼也一定会以擦背的名义进入，陆辰峰已经习惯了。
侍奉和监视都是沙曼的工作，而她在两方面做得都很出色。
耐心细致的擦拭，以及力道恰到好处的肌肉按摩，都能让陆辰峰的沐浴的体验更加舒适，他没有理由拒绝。
和平常一样，陆辰峰安静地趴在浴池边，享受着这一切，然后什么也不用说，因为自然有人会先打破沉默。
“恕我直言，您今日之举并不明智。”
“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是我的工作。”
陆辰峰轻松一笑：“呵呵，热身运动而已。”
沙曼却冷冷地说道：“数据显示，您的魔力和体能均已到达极限，若风暴持续，胜负难料。”
“哎呀，别戳穿我嘛，只是想在女士面前稍微刷个帅而已啦。”
“量力而行。”
沙曼的话并非是猜测，而是观测得到的的结论。
通过对陆辰峰在临界风暴中的战斗，沙曼收集到了非常详实的战斗数据。
数据证实了沙曼的猜测——以混沌魔力构筑的利剑确实威力强大，同时也是巨大的负担，必难久战。
在刚才为陆辰峰擦背的过程中，沙曼也亲手确认了他的身体状态，与观测到的数据吻合。
陆辰峰也非常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
话虽如此，但沙曼总觉得这一切过于顺利。
特别是陆辰峰示弱得有点太快了，不像他的风格。
“您似乎仍有所保留。”
“哪有，就像你看到的，这就是我当下的极限。”
“当下？”
“人总是会成长的嘛，我一向以诚待人，这是你的工作，也是夫人想看到的答案，现在皆大欢喜，不是吗？”
知道了陆辰峰的极限所在，那就能够进行针对，在他脱缰之时也能对其进行制裁，这就是沙曼的工作。
现在，工作似乎完成了。
不对，这个男人肯定还留了一手，甚至可能不止一手！沙曼心想——尽管这只是单纯的直觉，完全无法证实。
“你要问的应该不止这些，对吧？”显然，陆辰峰已经知道沙曼还打算问什么，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继续趴在浴池边“继续好了，我向来以诚待人，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被知道的。”
沙曼也已经适应了陆辰峰的“以诚待人”，于是省下了旁敲侧击，单刀直入：“是的，出于安全考虑，我有必要了解您与那位暗精灵佣兵的关系。”
“江湖朋友。”陆辰峰回答道。
“过于笼统。”
“大概就是在战场上遇到过几次的那种交情，有的时候我们在对家，有的时候在一边，打过架，也有过合作，一起喝过几次酒，上过几次床，就这样，要问再具体的话……呵呵，那就得看你希望我具体到什么程度了。”
沙曼也确实想不出还能问些什么了——她对陆辰峰的隐私毫无兴趣。
而陆辰峰的回答总是这样的直截了当，坦率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仿佛他真的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越是如此，沙曼越是不信。
只是她现在还找不出陆辰峰的破绽：“我无意探究您的隐私，但有必要提醒您的是，任务中轻务必注意您当前的立场。”
“别紧张嘛，夫人不是正在和那位亲王谈合作吗？”
“合作只是暂时。”
别说沙曼，就连普通的女仆们都已经察觉到，这次蝶夫人和斯雷曼的合作不同以往，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在沙曼看来，最不在状态的，大概就是陆辰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