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算是幽灵,只要有爱就能变成人(一)

  她是幽灵,有着蓬蓬的蓝色长发,娇小的身躯,可爱的面容。

  她很容易孤单,在我知道她和我呆在一起之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曾经很多次偷偷看过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时的样子,大多数时候她没有笑容,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倚在窗边遥望湛蓝或灰色的天空,然后数着风铃发出声响的次数。

  如果有我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她就像变回了小孩子,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总是会缠着我玩游戏,让我讲一天的经历,而在我看书的时候则会安静地飘在我身旁。

  开始她偶尔会和我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踏出过家门,每当有人来访的时候她则会一个人静静地蜷缩在角落。或许她早已经认识到,她已经再也无法融入人群中了。

  虽然在我面前她已经可以自然地微笑,但这是在我认知到她以后才出现的,那么在那之前,她究竟有多么的孤单呢,在她的身边甚至没有任何一个能和她对视、闲聊的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会怀疑自己的存在吧。

  一开始我也觉得,只要按照她自己所希望的留在我身边,她也可以作为幽灵快乐地活下去,直到我看见她在孤单时候露出的那种表情。

  她过早的,以少女的身份离开了人世,结果却还要以这种虚幻的方式停留在世间,停留在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世界上,这实在是太过残酷。

  如果可能,我希望能让她像正常人一样融入到平凡的日常生活中。

  如果可能,我希望她可以不用再像那样顾忌自己的存在。

  如果可能,我希望她不要再露出那种空白得一无所有的表情,能够真正开心地笑出来。

  如果这一切都不可能,至少我希望她能够走出这样的世界,然后作为一个新生的人类再回来,纵使这样我们会分开。

  ◇

  我望着窗外四角形的天空,阳光已经渐渐微弱下去,教室里回荡着老师枯燥无味的声音,让我根本无心去理解他讲了什么。

  昨天夜里我向学姐坦白了一切,我希望雨桐能够走出这样孤单的生活,为此我才找到了超研,找到了学姐。

  “很简单哦,幽灵啊,至少据我所知应该都是因为在死亡的时候心中还留有某种执念,才导致了灵魂的彷徨,所以滞留在现世。”

  昨天学姐对我说的话又在脑海里回放起来。

  “换句话说,只要解开他们心里的执念,应该就可以让他们消失了吧。那么首先,为了解开执念,就必须要明白她牵挂的究竟是什么,也就是说,要让小桐想起生前的事情。”

  在我第一次遇到雨桐的时候,她曾经告诉我他已经忘记了以前的所有事情,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回忆起来呢?

  “如果可以让小桐经历一下各种事情,或许可以回忆起过去印象深刻的事也说不定。”

  这是学姐在思考很久后得出的结论。

  让雨桐经历各种事情,难道要让她以幽灵的身份再挤进人类的社会中吗?或许这样可能会有效果,但是绝对会让雨桐感到难过,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失落,我也不希望再让这个可怜的少女再去经受了。

  所以当时我立即回绝了这个提案。

  “那就很麻烦了呢,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如果你既不想伤害小桐,又希望她能够离开的话。”学姐皱起了眉头。

  “几乎不可能啊。”

  令人无比失望的结论。

  “苏云同学,已经放学了哦,你还不打算走吗?”

  打断我思绪的,是一个温柔的声音。

  “诶!”

  我被吓了一跳,原本撑着脸的手臂慌乱地摆动,导致我的脸差点就吻上了桌面。

  “咦,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少女,关切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即使被裹在学校制服的里面也毫不客气地释放着魅力。

  “爱……爱莲娜班长!有什么事吗?”

  我慌乱起来,眼前的金发少女是我们班上的班长爱莲娜·拉塞尔,是一名英国来的留学生,刚一开学,爱莲娜就以她姣好的面容以及温柔的个性获得了全班同学的支持并当上了班长,全班男生有四分之三都将她列为理想恋人——我也不例外。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爱莲娜露出歉意的微笑,“可是现在已经放学很久了,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

  我这才注意到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我和爱莲娜两个人了。尽管一直望着窗外,但我一直在考虑雨桐的事情,以至于连阳光已经变成黄昏色都没有留意到。这使我的心跳再次加速,黄昏的昏暗环境、宽阔的教室、两人独处,简直是演绎爱情片的理想情境啊。

  “已经这么晚了吗!”

  “是的,如果再发呆下去的话就要赶不上最后一班校车了哦。”

  “啊,谢谢你班长,真是帮大忙了。”我匆忙地抓起书包,向爱莲娜道谢,“班长真是可靠呢。”

  我想要尽快离开,不然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了。

  “因为我是班长嘛。”爱莲娜似乎很开心,“以后有什么麻烦也可以尽量来找我哦。”

  “班长还不回家吗?”

  “啊,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苏云同学就先走吧。”

  说着,爱莲娜转身朝她位于教师前排的座位走去,金色长发在黄昏的阳光渲染下染上了些许暗红色,显得瑰丽迷人。她的腰杆时时刻刻都挺得笔直,脚下步态优雅而整齐,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偶遇的话我说不定会认为她是某个西方国度的公主。

  我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背影上离开,虽说因为在夕阳的光线下或许看不见,但我的脸应该已经通红了吧。

  “啊啊啊!”

  “呯咚!”

  爱莲娜一下子往前摔倒在地上,从我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全过程,她似乎是在收回脚的时候在旁边课桌的桌脚上绊了一下。

  “疼疼……”

  爱莲娜坐在地上,用手捂着前额。

  “呀!”

  然后她慌忙站起,转向我这边。

  “对不起,苏云同学,让你看到我这么丢脸的样子。”

  “呃……比起这个,你没事吧?”我关切的问道。

  明明在公务、学习都上十分可靠的爱莲娜,在这种小事上就会十分笨拙呢,像是在平地上摔倒啦、走路时撞到门框啦,对她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的习以为常。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可爱的反差,爱莲娜才拥有如此的人气。

  “我没事,苏云同学你快回去吧,下班校车要开走了哦。”

  我瞟了一眼爱莲娜额头摔倒的地方,已经有些微微红肿了。

  “都肿起来了,怎么会没事呢,我带你去校医室。”

  “没事的啦,这种小伤我经常有,所以随身有医药包的,自己处理就可以啦,苏云同学你还是快回去吧。”

  “真的不用去校医室吗?”

  “不用、不用的啦,我可以自己处理的。”

  爱莲娜用力的摆动手臂,看来她真的不想让我带她去校医室吧。

  “那我走咯,班长也要快些回去啊。”

  “嗯。”

  我快步离开了教室,并拉上了教室门。

  教室中只剩下一个人,西边的天空也渐渐暗了下去。

  爱莲娜看着教室的门被拉上,走廊里脚步声渐渐消失,然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得好好注意一下呢,这种事情。”

  爱莲娜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用右手摸了摸自己前额红肿的部位。

  一阵微弱的白光在爱莲娜手中闪过,然后她放下了右手。她被撞伤的部位已经消肿,淤血也几乎全部消失,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那么,接下来就好好工作吧,我要更加努力才行,因为我是——拉塞尔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