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俨然已经吃饱喝足成了废人。她的手边鱼骨堆积成山，与纪幽远手边的龙虾壳、阳阳子手边的贝壳以及阿蒙手边的螃蟹壳相映成趣。
她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视线能投向正上方——海面的方向。
他们已经离开了阿蒙的秘密船坞，正在魔法制造的空气泡包裹下在海底航行着。
在气泡的隔绝下，这趟航行的体验就像是水族馆的那种玻璃隧道。不过比起那种人造的景观，眼下这一幕更加壮丽。阿蒙故意将气泡贴近海面，好让海面上的星光月光带着水的波纹投在甲板上。
时不时还有鱼群游过，宛如游在星海。
“水真清啊……”她忽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其实在这个深度我们应该看不见天空的，”纪幽远接话道，“更何况是晚上，海水再清也不应该能看见星星的。”
“我猜到你要说什么了，这也是拟子技术干的对吧？”
“没错，是拟子在发挥光子的作用。它们能让海面上的可见光穿透到百米深的海下。”
酋长又向后仰了仰，让漫天繁星更多地落进她流淌着淡淡金色的瞳孔里，仿佛那里也有一个宇宙。
“这个时代，科技终于发展得像是魔法一样了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阿蒙忽然加入对话。
“为什么？难道因为阿蒙叔你是魔法侧？”
阿蒙懒得回应他的烂话，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有问题的不是科学技术这条路线，而是‘拟子技术’这一项。”
听到这话的四人里，阳阳子和纪幽远一脸懵逼，酋长和奈奈则是若有所思。
“你们觉不觉得，拟子技术和迄今为止自然发展出的科学体系很……不协调？”阿蒙说到最后时停了停，找出了这么个他觉得贴切的形容。
奈奈和酋长同时开口了，不过粉发兔耳的少女说的是：“就像一个突然出现的怪物？”
酋长说的则是：“机械降神？”
阿蒙点点头：“没错。”
纪幽远好学生似的举起了手：“能详细解释下不？”
“就是画风差太多了，”酋长说道，“人类从古至今的科技发展都是有迹可循的，从蒸汽到电力，从炼金到量子，即便是技术大爆炸的时代，也脱不开‘循序渐进’四个字。可拟子技术就像是跳过了中间过程，直接蹦出来了一个成熟的技术一样。”
奈奈补充着：“拟子技术出现之前，量子力学最广泛的应用领域就是科幻小说。”
“在论文里呆了几十年的理论一夜之间变得可以民用了，这事不是没可能，但毫无前兆，甚至在这信息时代连一点讨论都没掀起，这不可能。最重要的是，上次幽远说过玄叶岛的建立过程之后，我专门去查过。把各种舆论引导各种学术粉饰的面纱揭开之后，拟子技术最核心的部分就俩字：黑箱。”
酋长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奈奈：
“说起来，你好像以民科的身份自己研究拟子技术来着？好像还研究出了了不得的成果？”
奈奈听到“民科”俩字，额角狠狠一跳。
“酋长你别说两句就损一下别人。”纪幽远翻着白眼说。
“啧啧，行吧。璧，你了解拟子技术的内幕？”
奈奈摇摇头：“那是一次偶然成功的逆向分析，靠运气的。”
阿蒙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靠运气也是别人没做到过的事，详细说说。”
既然阿蒙提出了要求，奈奈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她组织了一下语音，说道：
“其实我当时是在研究哥哥姐姐们的异能。我想能不能通过科技，来赋予自己某种堪比异能的力量。声称能‘凭空造物’的拟子技术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我了解到建筑界常用的大型亚兹力场的运行机制，都是将设计图翻译为亚兹力场专用的一种程序语言，然后自动运行的。这一过程中唯一会让人介入的环节，就是系统发现了设计中的错误之后，与设计师进行沟通修正的步骤。
“就好像，控制亚兹力场的系统会自己思考一样。”
听到这里，阿蒙用手摸索这自己下巴上的羽毛，边思考边呢喃：“系统……思考……”
片刻之后，他向奈奈摊摊手：“请继续。”
奈奈点点头，继续说道：
“所以我就想，如果操控亚兹力场的关键是某种数字化的‘思考’的话，那——呃，用我们组织的另一项技术，或许可以打开这个技术黑箱。于是我去正在用拟子技术的建筑工地，采集了海量数据，回去让电脑从中还原亚兹力场的关键参数。”
“你成功了？”
“只成功了一半，我们生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亚兹力场。功能单一，而且范围很小。”
“受限于硬件？”
“还有收集的样本种类太少。”
“即便如此，”酋长忽然插话，“这也是全世界唯一一例能应用于单兵的亚兹力场技术吧？”
“是帝国皇室以外唯一。”
“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酋长说道。
奈奈露出意外的表情：“谢、谢谢。”
“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听起来只要有足够强的计算机和数据样本，任何组织都能完成这个工作。那为什么迄今为止只有你们成功了？”
酋长的笑容纯真无瑕，就好像她问的是个很随意很不重要的问题。
奈奈叹了口气，她明白，“危机”来了。
她能被阿蒙邀请上船的关键，就是她手里的单兵亚兹力场技术。这是个价值巨大的筹码，不止阿蒙，暗世界任何组织，甚至世界上所有国家都会拿出巨大的好处拉拢她。但也正因如此，她在加入任何势力时，都会面临一个信任问题：
如果有别的势力拿出更多好处，你怎么办？
她需要证明自己的诚意。
奈奈深吸一口气，她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她等了好几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接近五年前真相的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答案：
“因为还需要人工智能技术，真正的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