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的旧信

  那是很久之前了。

  在霓虹灯和水泥树林中,我的地位不算高不算低,在旧时代的残骸里乞讨谋生,这片地区仍然有一些遗产。

  是说多亏了在边缘地带的福吗,这里仍然是一片老气,但老气之中也有新生,因为基础设施过度落后,这里是不被大城市当中的人窥探的一方天地,因为无资源可掠夺,故而幸运的有些许原始的游荡者存在,因为过渡贫瘠,历史的存在在这里再度复活。

  这里很久之前是劳动力们的地界,说古也算不上古,勤劳又勇敢的先烈们在这里开拓荒野,建立了原始的流散地,在靠着最勇敢的几个人用步行去拾荒的劳动之后,这里拥有了小小的挖掘工具,之后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在目睹远方来自三十年前报纸里的消息,看着霓虹灯精美的凝练出的色彩鲜艳的画出来的女人和精心修饰的歌声,我们在砖瓦房里自成一片宇宙,倾听着不到一光年的声音。

  最初的野兽是游荡的机器,它们是淘汰了的自律机械,已经是数个春秋之前的淘汰物,自蜂巢一样的远方坟场中死者苏生,带着红眼的扫描仪与满身的声光广告朝我们扑来,在死了五十个家庭之后我们控制住了它,拆出了些许的零件,但我们只是将它作为挂饰。

  最初的时候饮食是从地下和天上来的,在挖掘地我们使用排土物去挖掘一切加工过的食物,在远抛的垃圾场里拾取当天加工的罐头和零食,它们需要稀缺才能卖出好价钱,故而我们这些野人与城中饥民一起分食这些垃圾。

  时间过去的很快,死了很多人。

  在一只自律机械闯入生活后一切有了改变,十分的突然。

  没人知道它怎么来的,只知道它出现的时候带着三十只同类,将零件与方便食品的余部件加工成了拖拉机,推土机,还有合成器,以及一个教育用的器械。

  村落很久没有老师了,但父母有了很久了,父母们用原始的教育让孩子们不要靠近这些启蒙者

  只可惜人是对学识如蜜贪吃的,这些启蒙者教给了它们跨越式的世界观,当这些孩子学到中间时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当学到最后时有人默默的抄起了最原始的一把扳手。

  他在一个夜晚将同伴们和上完最后一课的老师全部摧毁,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静静地飞过一架飞机,坠落在部落的近处,所有人全部惊醒。

  他第一个冲入火海之中,却毫发无损的抢回来了便携的交通工具,他用暴力让面前的人们为他工作。

  在这一晚后,第一个集中智慧的暴君诞生了

  方圆内的蛮荒部落被他整合,他的继任者是这样记载的: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散漫,他便造了历法来告诉人们何时做事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不洁,他便造了花洒来洁净人们的身躯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因粮食而争,他便公平分配,让那老幼妇孺皆有食吃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语言不通,他便造了最神圣的语言。

  在这个人用窃取来的这些部落民的智慧和用武器夺来的智慧整合了这些人后,他便开始了向垃圾堆的接触。

  游民们加入了进来。

  在一代人的时间里,荒原上升起了一座座间隔的高楼大厦,金字塔,甚至是城墙,这个星球的历史在这荒郊野外被一个蛮人重新归于一处集中,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管他。

  他建立了一个集合了如一具具尸体的文明在这里,但文明本身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文明却是需要人治理的

  他很孤独,他有着健康的体魄,学来的作息,那个老师交给他的一切他都照着办理,但他的学生太少了。

  直到第二天的到来,那是被淘汰的又一波机械,在一个部落里。

  这个部落人不多,但战斗力极其强悍,物资充沛而久攻不下。

  他断定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一个人启用了禁忌的开关。

  他没有和对方约定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打仗,而是用了一个假的时空方位牵制了他们。

  他使了诈,于是他便屠光了这座小小聚落中的每一个生灵,他惊奇的发现这里没有官吏,没有祭司,没有管理者,只有冷冰冰的在天上飘着的机器。

  这些是被淘汰的机械官僚,而在旁边躺着的是另一种机器的禁地。

  在远方的城池内响起了所有人欢庆的新一轮的解放的礼炮时,他摘了那个被驱逐出来的禁果。

  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开始的时候,游民们发现垃圾场越来越清空。

  后来的时候,游民们发现他们的阵地在一夜之间消失。

  最后的时候,城市的边缘开始泯灭。

  如同无形的蝗虫在啃食着这些周边,而派过去的探子们根本对荒原外的聚落抓不定。

  时间过去一个月,城市已经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口。

  这其中最顶尖的少数几个家族已经移居他处。

  有能力的三分之一已经另谋出路。

  再有能力的三分之一已经随着家产一起死在了室温下,他们衣不蔽体,这是所谓天体运动的产物,在依据着城市的保温设施的过程中他们再度踏入了那遥远的伊甸园,这次他们连树叶遮羞都没有了,而故事中的那个主宰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

  简而言之,他们死于失温,因为他们的赤身已经无法庇佑他们的调温了。

  最后的三分之一抛弃最后的作息底线,他们开始启用了轮班守昼制。

  这座城市的人已经昼夜完全颠倒,晚上是所有人清醒的时刻,而白天是睡眠之时。

  在大城市的养育之恩里,神秘的倒退与大踏步的前进同时发生。

  总而言之,真相开始了。

  他们看见了全副武装的机器,都长一个样子,一夜之间他们用充满生命力的武器犁平了这座城市最后的三分之一。

  一个有古老爱好的年轻人看见踏来的机器和炮弹上有着遥远远古时的刻痕,那是文明最初的装饰:青铜纹

  它闪着最初的金光夺取了倒数第二条人命,以及变成锈迹与青色的命运。

  他作为这片小小地方的最后一个活人,看着自己的去处与来处。

  他在无药可治的高烧里吟诵着这个城市的原始名称

  索多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