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陷入寂静，薇拉嘴唇微张，随后紧闭，想要反驳的话又被她吞了回去。
她一直都默认民众站在魔女的对立面去思考问题，虽然从未欺压普通人，但也从未将他们视作朋友。
栗兹的一番话让她幡然醒悟，起码在康德市，教会和帝国所编制的谎言早已摇摇欲坠，在这个时候建立魔女们自己的公信力简直最适合不过了。
“那么该如何去做呢？”最终是瑞贝卡打破了寂静，她思考一番后说道：“我也试着帮助过一些普通人，但只要他们知道我是魔女，就会害怕或者厌恶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继续沟通。”
“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那是什么。”瑞贝卡问道。
“首先我们要让教会的信用垮台，要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去质疑权威，把自身的地位放在信仰之上。”
“但这很难，圣主教会的传教范围广泛，就算是在城南也有不少人信仰教会。”伊瑟琳说道：“如果是在城北，那么情况会更糟糕。”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多管齐下才能有所改变。”栗兹举例道：“我们可以置办报社，向全康德市揭发教会和帝国卫队的丑闻，让他们不再迷信权威。”
“像是伊丽莎白的画作也是有用的，教会可以通过宗教壁画来传播教义，我们同样可以用画来批判教会，并突显人的伟大。”
“宗教从不推动生产，
“成事在人而不在神，在这段时间教会无法组织起有力的还击，我们完全可以掀翻他们在精神层面的统治，示那些被宗教压迫的人以明路，让所有人见到宗教的丑与罪。”
仅仅三天的时间，自认激进的薇拉从没想过会有更加激进的人出现。
而现在这名黑发黑眸的少女眼中流露着光彩，与刚到这里时简直判若两人，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思考着什么？难道她的身后有一个恶魔在指引着她？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薇拉心中甚至愿意将其实践。
她们不再仅仅趁机劫走教会的一部分利益就草草离开，而是要一口气掀翻教会在康德市的基本盘，让他们无法在这里立足。
哪怕之后维尔汀过来彻底清理了教会的蛀虫，一切走向正轨，康德市的人们也不会像以往一样狂热的信奉他们。
从解放思想做起，利用魔女的力量用来为其护航简直再合适不过。
“你们觉得栗兹小姐的提议如何。”薇拉心中有了结论，但她必须询问大家的意见。
阿比盖尔和伊丽莎白没有过多思考直接表示赞同。
而伊瑟琳和瑞贝卡纠结了一番，也同意了。
“栗兹的提议比较激进。”薇拉说道：“之前从未有人做过这种事情，不过我认为值得一试，失败了也无所谓，如果成功的话，毫无疑问是一次跨越式的胜利。”
┈
虽然说起来比较容易，但即便是在原本的蓝星，中世纪教会的崩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离不开科学和文化的长期发展。
回到房间，栗兹开始思索具体该如何做。
推进文化的方式有画作，音乐，诗歌以及其他文学作品，但是它们的创作和发酵需要时间，眼下的紧急状况并不适合，教会的虚弱期只有这么几天，顶多加上维尔汀大换血再来一个月，文艺作品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
相比较之下，依靠魔女的魔法优势虽然可以短期快速提高生产力，但只靠魔女之家的几个魔女，就算大家实力不俗，一天的精力也都是有限的，能把这个魔女之家改造成战争堡垒就不错了。
所以想来想去，栗兹决定先从思想入手。
不宜等待，即刻行动。
┈
凌晨两点左右，城南的居民区传出一阵骚动。
“什么人？”
听到门被某种硬物砸到的响声，鲁尔立刻从梦中惊醒。
在上午两大势力发生的武装冲突足足持续到晚上才有所消停，搞得他的神经一直紧绷。
是巡逻队的人要来检查？还是充满罪恶的魔女？总不能是被赶走的教会打回来了吧？鲁尔猜测着砸门的人可能的身份，披上外套和裤子。
他回头示意妻子和女儿不要出声，顺手拿起一把铁锹缓缓凑到门前。
抽出门栅，鲁尔猛地推开门，紧张兮兮的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咦？”他发现门前有一个系紧了的黑色小袋子，砸到门上的似乎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鲁尔疑惑的说道，拿着铁锹拍了拍小袋子，传出一阵哗啦的金属碰撞声。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鲁尔立刻猜到了这里面是些什么，连忙将它带回屋里并插上了门栅。
“外面有人来了吗？”妻子紧张的问。
“不知道是谁，但他把这个留下来了。”鲁尔把黑色袋子捏了捏，嘿嘿的笑了起来：“里面是好东西。”
在妻女的注视下，鲁尔急躁的打开了袋子，倒出了数十枚铜币以及一张卷了起来的羊皮纸。
“这是信？”鲁尔疑惑的打开羊皮纸，一大行字映入眼帘，顿时他的脸色就古怪起来，认真的阅读着，读到最后神情严肃甚至忘记了收起钱财。
“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过了一会，他的妻子担心的说道：“如果是哪个大人丢的东西，我们就赶紧还回去吧！”
听到妻子的话，鲁尔放下羊皮纸，表情怪异的说：“这是有人送给我们的，你看看吧。”
“神主在上，感谢这位慷慨的先生……”
“不，你谢错人了。”鲁尔的表情更奇怪了，他把信递给了妻子，说了一句让她极为震惊的话：“这封信是魔女写的，钱也是她们给的。”
“怎么可能？圣主在上。”女人接过信，随后脸色如同六月的天气迅速变化着。
〔各位勤劳善良的城南市民，很抱歉这么晚依然打扰大家的休息，这50枚铜币是我们微不足道的补偿。
一百多年前，一位传教士来到了这片土地，他所带来的信仰犹如终结黑夜的黎明，给饱受饥饿与贫穷的人们已慰藉。
一百年后的今天，康德市已然成为整个北境最为富饶的城市，可是，我们普通人依然倍受压榨，饥荒与瘟疫依然存在，当初带来希望的人已然消逝，如今留在这里的人没有履行前人的诺言。
在阴暗的角落里，堕落者的犯罪行为被他们所纵容。
没有效力的圣水被他们抬高价格贩卖，而真正的圣水被他们所私藏。
而帝国官员也没有履行给人们带来美好生活的义务，他们忽视正义，同早已堕落的教会一起摧残生命。
无数无辜的女孩被他们编造理由抓了起来，没有能力支付赎罪金的孩子被他们活活烧死。
帝国的腐败与教会的堕落诞生了大量的悲剧，我们深感痛心，他们剥夺了我们生存和追求自由的权利，也禁锢了我们的思想，要求我们按照他们定下的规则做事，而他们却拒绝履行自己的义务。
如今，他们为了瓜分康德市，将屠刀对准了彼此，没有人来管控秩序，没有人来保护我们。
窃贼，强盗，堕落者露出他们的獠牙，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确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帝国抛弃了他的子民们，如果继续放任他们将康德市带入荒凉阴暗的幽深谷底，我们将永远无法等来自由和平等的秋天，我们将会永远在炙热的酷暑中煎熬。
被压迫的人不应该继续沉默下去，所有的工人，农民，教师，手工业者，商人，画家，音乐家，文学家，良知仍存的教士，以及被教会费尽心思妖魔化陷害的魔女。
在今天，他们仍然期望我们安之若素，对他们的腐朽行为毫无反应，靠着愚弄普通人仇视魔女，然后再反过来用普通人的仇视引发魔女们的敌视的方法挑拨关系，然后他们从中获利。
到最后牺牲流血的不是他们，而是被一句话所愚弄的我们。
时间是如此的紧迫，我们的命运从未如此的紧密相连，我们的自由息息相关，我们决不能单独行动。
在此，我栗兹▪贝洛希代表魔女之家郑重宣布，我们愿意接纳所有被压迫剥削的人，我们愿意作为先锋开辟新的道路。
我们将会永远前进，为所有被压迫剥削的民众带来胜利。
我们绝不满足于苟且，永不接受调停，直到彻底的掀翻他们，为每一个遭受过他们野蛮迫害的人报仇。
我们的愤怒如果只藏在心里，将不会有任何用处，我们必须给予雷霆般的打击，直到公平与正义如波涛汹涌向我们涌来。
愿意成为我们力量的人们啊，明天清晨让我在城南最大的街道上听到你们的声音，让它响彻城南，响彻整个北境，响彻整个帝国，最终响彻全世界。〕
女人不知何时停下了嘴里一直念叨的圣主，拿着羊皮纸出神。
“我……”
“看完了吧。”鲁尔说道：“明早我要过去看看，你呢。”
“我想想……”女人纠结的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后她开口说道。
“我去陪你，就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肯定不止我一个。”鲁尔语气坚定的说道：“收到这封信的人怎么可能坐的住呢。”
“就看在这50铜币的份上，也得过去凑个场子啊。”他呲了呲有些泛黑的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况且这个叫栗兹的魔女说的话可算是说到老子心坎里去了，怎么地也得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