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调查与不速之客

  购购买战马,或者那种仅仅能用来拉货的驽马,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米登海姆没有那种成片的平原可以让贵族们建立养马场,这也是白狼骑士团选择驯化冬狼的原因之一,如果因为坐骑而被南方的家伙们扼住了喉咙,那可是无法被忍受的。

  卡森领的骑士团从建立到真正的做到了一人双马花掉了十五年的时间,凯恩给自己买了一辆马车外加配套的驽马,但在那之后,他就不愿意再花上数百金币来添置新的马匹了。

  所以,维娅不得不乘坐凯恩那辆‘用木头做成的棺材’,去镇外的训练营地里带走十名士兵,向着萨尔玛村前进。

  那个从萨尔玛村出来的,叫古斯塔夫的年轻士兵特地被维娅带上了,有一个本地人在的话,是会方便许多的。

  “遇害的那一家人,你熟悉么?”

  维娅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同走在马车外面的古斯塔夫说着话。

  “苏迦德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一个。”古斯塔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扛着长矛回答道,“他以前很能干,开垦出了十来亩的土地,但后来喜欢上了喝酒,还经常去酒馆里跟人赌钱,这些年他家之所以没破败,多亏了艾格。”

  “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维娅道。

  “是的,全靠艾格,他就跟他父亲曾经一样能干,但是...”古斯塔夫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但是什么?”

  “但是...艾格的父亲并不喜欢艾格,自从他迎娶了一个来自外村的女人之后,为了讨好她,苏迦德公开宣布他的遗产都将由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儿子,而不是艾格来继承。”

  古斯塔夫说着说着,忽然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艾格为了家产而谋害了他的父亲,继母和兄弟?”

  “也许吧。”维娅耸耸肩,“我们这次去,不就是为了查清真相的么?”

  “是的,维娅大人。”

  “别叫我大人。”这个称呼让维娅觉得不舒服,她总是强调这件事,但很少有人愿意听她的。

  对于那些平民来说,叫维娅大人,既是因为她是‘领主的女人’,也是因为精灵加战士的组合足够令人畏惧。

  “是的,阁下。”古斯塔夫就像其他人一样有些畏惧维娅,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有一些小小的骄傲。

  因为维娅大人,哦不,维娅阁下亲自把自己招募进了莱茵军,现在还准许自己和她交谈。

  能够和领主大人的亲信搭上话,这足以令人嫉妒,但古斯塔夫享受这种嫉妒。

  他不是个木讷的年轻人,从来都不是,借由战死的父兄留下的余泽,只要古斯塔夫在军队里表现的再出彩一些,那么得到赏识是迟早的事情。

  萨尔玛村是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但是一起可怖的事件就发生于此。

  村民们正聚集在苏迦德家的门前议论纷纷,这个村子的村长和磨坊主-一个有权力,一个有名望,就站在门前窃窃私语着什么,村里的民兵则在民兵队长的指挥下把苏迦德家围了起来,以防不怕死的翻过篱笆去他家里偷东西。

  但无论如何,没人去推开那扇仿佛链接着地狱的木门。

  “村长!村长!”

  被派去镇里向领主大人报信的洛奇小跑着回来了,他刚站定,村长就急切地询问道:“怎么样,领主大人带兵来了么?”

  “领主大人没来”,这一句话让村长的心从人间坠落地狱,

  “但是维娅阁下,领主大人的亲信带着士兵来了!”,好的,现在他的心升到天堂了。

  片刻之后,在人们盼望的眼神注视下,十名士兵簇拥着一辆马车从村口缓缓行来,并在人群外停下。

  “孩子!古斯塔夫!”

  人群里的妇人看见了自己的幼子,思念孩子的她连忙挤出来,想要把自己的孩子拥入怀中。

  但两名士兵拦住了她,而古斯塔夫也摆手示意妇人先不要过来。

  “请吧,大人。”

  车夫为维娅拉开车门,搁上脚凳,衣着一如那日来送阵亡通知时的维娅从车厢里出来,高昂着头,神色清冷。

  “这里就是被害者的房子?”

  “是的,大人。”

  得到村长的回答之后,维娅当即推开了显然有些年头,以至于微微变形的木门,里面的景象虽然不比战场更血腥,但却有一种诡谲恐怖之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维娅不想去形容那些内脏鲜血和肉体,飞溅在桌椅床铺墙壁上的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看上去是那么的具有讽刺意味,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有内脏的难闻味道挥之不去,顺着鼻腔侵入颅内,就像有亡魂在尖叫。

  那个...亵渎的符号,维娅强迫自己不去看,似乎这个符号有某种魔力,让她移不开目光,明明是由鲜血和碎肉涂抹出来的恶心东西,却带有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吸引力。

  “砰!”

  猛然惊醒,维娅当即退出房间,将门重重地合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将门后的邪恶阻挡住,不来入侵外面的世界。

  “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在哪里?带我过去,古斯塔夫,你和其他士兵把这栋房子守好,别让人进去,你们也不许进去,明白吗?”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如果恶魔已经逃出莱茵镇,并且正在靠血腥的献祭仪式来恢复力量,那问题就真的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了。

  “遵命,阁下。”

  “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这家人已经遇害了,那个叫艾格的人又为何逃离了邪教徒的毒手?”

  这不是一起灭门惨案,那个能从死亡里获益的人并未一起死去,他的嫌疑在某些领地足以直接得到一场火刑。

  将那个人带回来,押送回来,那就够了。

  回想起自己将这件事禀报给凯恩之后,他所下达的命令,维娅等待着村长的回话。

  “是在清晨,村里的送奶工给他家的小儿子送牛奶,但是发现没人给他开门,后来从门缝里闻到了血腥味,这才找了我和民兵过来开门,一开门就发现...苏迦德一家三口都被谋害了。”

  任谁的村子出现了邪教作案,都是一件大事,村长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领主大人的特使可以尽快查出谁是挨千刀的邪教徒,以免整个村子都被化为火海。

  拉泰贫民窟发生的事情已经令周边地区的人们再次回想起了行刑官们的残酷手段。

  比起恶魔,还是行刑官更可怕一些。

  “至于艾格,哎,他经常被父亲赶去河边的小屋里住,昨晚也是,清晨我们发现苏迦德一家三口遇害之后,就第一时间将艾格关在了一个单独的房子里由人看管着,而且也进行审问了。”

  “审问的结果是他的话能够自圆其说,并且逻辑通顺?”

  “是的,大人。”

  维娅以前还没做过这种审问人的话,因此她也只好听从凯恩的吩咐。

  扳着个脸,把他列出的问题挨个询问一遍,最后再以武力相威胁,无论这些有没有结果,都把他带回镇里,由凯恩亲自审问。

  “我们的圣父大人会赏赐那些走捷径的人吗?”他贩卖诱惑吗?当然不是!西格玛奖励勤奋工作、面对诱惑时的决心,尤其是面对致命危险时的勇气。朋友们,简单的道路会导致腐败……诅咒……毁灭之路。只有经历苦难,你才能看到那是真理的荣耀,那是我们光荣帝国的缔造者,那是我们神圣的父亲;西格玛!”

  还未从镇里撤走的那些士兵此刻正神情警惕地注视着那个衣衫褴褛,却张开双臂高声宣讲着什么的‘人’,还有紧随其后,进入城镇的乞丐大军。

  一般的乞丐吧,就算有组织,就算又脏又臭,但也不至于浑身伤疤,一边走还一边神色狂热地用鞭子来抽自己。

  “该死的鞭笞者!”

  街巷间,有人悄声咒骂着这些乞丐,说出了那个名讳。

  帝国是个危险而残酷的地方。

  战争、瘟疫和可怕的怪物的掠夺可以摧毁整个城镇,迫使居民变成乞丐、流浪汉和强盗。

  大多数承受这些苦难的人都因为他们的损失而变得更加坚强,但也有一些人被他们遭受的痛苦逼到了崩溃的边缘。许多衣冠不整的可怜人把他们的困境看作是帝国即将崩溃的病态征兆,一个不容置疑的预兆,预示着这是垂死的旧世界最后的绝望岁月。

  这些人陶醉于他们的绝望之中,然而他们看到现在唯一真正的救赎之道,就是为保卫他们的神去战斗和牺牲。

  这些不幸的人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聚集在一起,听着疯狂的末日预言者绝望的演讲,在绝望中,他们加入了这些身无一物的狂热者的行列,咆哮着失去希望的未来和世界末日的预言。在一位末日先知的带领下,这些被煽动的鞭笞者在帝国任意游荡,在他们经过的地方传播他们的毁灭预言。

  在帝国的大部分地方,看到一群群狂热的疯子从一个村庄旅行到另一个村庄,鞭打自己的同时乞求残羹剩饭,向周围的人鼓吹他们的噩梦般的毁灭梦境是很常见的事情。然而也有部分鞭笞者更喜欢独自旅行,独自去传播他们看到的不详预兆。

  当一场战斗正在酝酿中的消息传到鞭笞者那里时,他们便聚集在一起,期待着最后的结局的到来,相信这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最后一场充满希望的战斗。

  因此,当帝国军队与敌人交战时,鞭笞者以自我牺牲和忏悔的绝望姿态投入战斗。虽然他们疯了,但他们不是懦夫。他们坚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这种信念给了他们一种近乎疯狂的勇气。

  的确,因为许多人是完全无所畏惧的;他们早就面对了自己心目中的世界末日,没有什么能再让他们感到恐惧了。他们的疯狂让他们有能力对抗任何他们面前的东西。

  成群的鞭笞者加入战斗的景象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都感到不寒而栗:成百上千衣衫不整的狂信徒先是疯狂的鞭打自己的身躯,然后带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冲向敌人。

  这些挥舞着连枷和钉锤的疯子带着帝国军队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疯狂和狂怒战斗着,哪怕是巨魔、巨型蜘蛛和双足飞龙这种怪物也无法让他们感到畏惧。

  他们结局大都是战死沙场或是奄奄一息的躺在战场上等待莫尔的到来,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刹那,他们才真正的从折磨他们的苦难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