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锡安今年已经51岁了。
皮肤松弛,法令纹越来越深。
年轻的时候,他在“好响亮”剧团以一张俊美、帅气的脸出名,博得了许多贵族夫人的宠爱。
如今的他,已经很久没上过剧团戏台。
“哦,瞧瞧这是谁?戏团的大明星还准备坐在他的宝座上多久来给人发号施令呢?”
说话的是个鹰钩鼻的歪嘴男子,三十岁出头,老剧团长收养的孤儿。
虽说是剧团长的养子,但小时候没少被老剧团长派出去打下手。
用老剧团长的话来说:他从不养废物。
在卢西恩还算剧团风云人物的年代,对这位养子没少呼来喝去,心情不好踹上两脚都可以。
剧团那个时候是靠着他吃饭的。
“嘿嘿,您说笑,我这就来……这就来。”
卢西恩摇摇晃晃站起来,搬起屁股下的木桶继续往马车上送。
不过几步路,他不得不把木桶放下来喘口气,拽下肩膀的毛巾擦拭汗水。
“还偷懒?!”
养子一脚踹出去,卢西恩跟木桶撞倒在一起。
“哎哟!”
卢西恩痛呼,他的腰椎间盘一直不太好,是剧团演出拉下的老毛病,突然跌倒在地根本受不了。
“还不起来!”
老剧团长的养子还在怒喝,卢锡安捂住腰吃力地想站起来。
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的双手在发抖,他的腰骨伤病连连,他引以为傲的容貌早已不再。
在这里,没有人会同情一个没什么用的小老头。
卢锡安很想念过去。
那是贵妇太太们很宠爱他的年代。
无论是贾斯汀夫人的优雅,还是洛丽洛丝小姐稚嫩的皮肤都让他魂梦牵绕。
金钱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即使是剧团长也不得不给他这位大明星更多宽待。
他有很多剧团的股份。
啊对,股份。
在他那个时候还算是稀罕玩意儿。
只不过今天什么都没了。
“这老家伙没用了。”
养子得意的笑着,他知道卢锡安会爬起来。
不,是一定会爬起来。
就像他年轻时演的那几出有名的戏。
很多机会,对自己不够狠是争取不来的。
卢锡安冷汗连连,终于爬了起来。
“这就对嘛,来……把这个木桶搬上去。”
“是…呼呼……是……”
卢锡安艰难地挪动着木桶,一点点向马车上靠。
养子哈哈大笑,不再刁难他离开。
见养子离开后,卢锡安忍着痛站了好一会。
等确定养子不再回来后,他总算瘫坐在地上靠着木桶休息一会。
剧团的成员仍在默默的工作。
或搬运工具,或准备下一场戏需要的化妆品和场景布置。
唯独没有人来帮卢西恩。
只有他自己,能把木桶搬运到马车上。
老剧团长病重,养子不出意外是唯一的继承人。
原本靠着剧团里的股份,就是晚年卢西恩也不愁吃穿。
直到一位阔太太告诉他,帝国海外的殖民地有更好的大买卖。
他们的公司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投入,就能换取几十倍的回报。
想起报纸里靠着股票一夜暴富的小新闻。
卢西恩发红了眼,咬咬牙把股份全部当给了老剧团长的养子,再把钱悉数拿给阔太太。
换来一张xx公司股权认购书。
然后……阔太太杳无音讯。
卢西恩的半辈子家当只剩下一张废纸。
养子告诉他,剧团不养废物。
卢西恩可以用劳动换取他手里的股份。
就像卢西恩当年喝令养子一样:
“好响亮剧团不养废物我的小可爱,哈哈哈哈哈……”
………………
…………
……
傍晚,卢西恩俯身侧躺陷进被褥里。
右手边的灵力灯还没关,房间明亮。
卢西恩看着透明玻璃柜里的戏服,一股不明的思绪涌上心头。
这会剧团还在城镇里演出,剧名为《英雄王孤独的巡礼》。
卢西恩打开柜子门,一点点把戏服穿上。
柜子里还有一张星斑点点的魅紫色笑脸面具。
那是他家族代代相传的宝物。
据说是一位祖上的大女巫铸造。
家族人又叫它——洛洛丽雅的面具。
“老伙计……”
卢西恩黝黑的手指抚摸擦拭面具上的灰尘。
他在怀念。
终于,他戴上了面具。
熟悉的感觉再度回归。
卢西恩就像回到年轻时代一样,他在舞蹈,他要歌唱。
《英雄王孤独的巡礼》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卢西恩的肢体就像年轻时代一样强健有力!
他的舞姿越来越熟练优雅。
他的歌喉不复沙哑,更加嘹亮。
面具仿佛不再是面具,他就是真正的英雄王!
“不行!不行!!!”
卢西恩的眼神愈发狂热。
优雅高超的艺术又怎能留在屋子里一个人孤芳自赏?!
他要去城镇,去剧团演出的地方,就他年轻时代一样博得贵妇、小姐们的宠爱!
“英雄王”抬起头,璀璨的金发从卢西恩的头顶长出,面具融合变成他年轻时代的模样。
王者昂首挺胸,拔剑出鞘。
“王的征途!自此开始!”
戏剧拉开帷幕,音乐奏响。
看客们高呼,伴舞们跃动。
英雄王披荆斩棘,一路来到他忠实的王国。
英雄王注定是孤独的。
王的路途皆是阻碍者。
“喂!喂!我要报警!这里有疯子到处砍人……明斯克街13号。不,这个疯子……这脸,你是卢西恩?!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英雄王一剑斩下“弄臣”的头颅。
“括噪的声音不需要被表达。”
王的声音孤高、优雅。
“不对……这里语气应该再哀伤一点,英雄王始终深爱着他的子民。”
于是“英雄王”再次将养子的尸骸斩为两段,语气哀伤又复读一遍台词。
“好响亮”剧团演出地遍地尸骸。
猩红色的液体涂满在剧院的各个角落。
“我是王!万中无一的王!”
英雄王怒吼,像一头发狂的狮子。
戏台下,没有观众。
他的长袍尽为血渍染红。
“喝彩!为何不向你们的王喝彩?!”
倒地的尸骸们集体起立,还有双手的使用双手,没有双手的就用双脚代替。
养子滚落的头颅用牙齿上下猛烈敲击,发出“咳咳咳”的声音。
英雄王非常满足。
这出戏剧非常成功。
卢西恩不是废物。
他又一次证明了自己!
他还是剧团的顶梁柱!
“卢西……恩?”
“英雄王”低吟着陌生的字节。
[卢西恩是谁?]
[下一个弄臣的名字?]
英雄王不知道,他发胀的脑袋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英雄王的巡礼还未结束。
“报告,我已抵达现场。”
“对象……已迷失。”
少女哀叹一声,用火焰把自己点燃。
英雄王质问道:“汝为何人!”
少女摘下胸口佩戴的银十字:“来自尘土的要归为尘土,愿主的慈爱永远与你相伴,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火焰出鞘。
少女与英雄王缠斗在一起。
王的故事,终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