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羽

  山中湖泊。

  湖水是碧蓝色的,就如同另外一片天空,将整个世间的美丽暗藏其中。

  湖泊中央有一座花岛,岛上开满了颜色迥异的鲜花,除此外还有几间茅草和木头堆砌起来的小屋。

  蝶蜂顺着花香而来,藏在花丛中悠然起舞,中间的茅屋内,正独卧着一个人。

  此人便是大阴阳师秦明。

  他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两只细长的眼睛半眯半睁,瞧来就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的嘴唇薄而锋润,抿成一条好看的细线,穿着一身洁白的素衣,没有束腰,也没有穿鞋,任由满头黑发自然且散漫的落下。

  他的脸上并没有表情,如同万年不变的磐石,但是看起来却又像是在笑。

  可是他并没有笑。

  这抹笑并非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看见他的人,任谁见到这般奇异的美男子,也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笑了。

  秦明就如同浮在那天际的白云,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看透,就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住他,因为就算天空都抓不住白云,更何况是天空下的凡人呢?

  秦明半眯着眼,哼唱着一曲不知名的歌儿,他的声音透彻而清冷,犹如要贯穿他人的灵魂。

  阳光依偎在他的怀中,听见屋外传来的响声,秦明并没有动,继续唱着歌儿。

  在他唱歌的时候,通常不会有人来打扰,不论是式神亦或是他的好友。

  只不过今日却不同了,四个家伙尤其的焦急,快步推门而进,将婴儿递到了秦明的面前。

  秦明霍然睁眼,见到婴儿的一刹那,如深渊般漆黑的瞳孔一缩,亘古不变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笑容。

  这笑容如同云霁初开,又如同冰雪消融,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魅力和力量,似乎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在这一抹微笑面前都如同轻烟般消散。

  秦明将婴儿接过,随后轻拂衣袖,四个家伙知趣的退了出去。

  屋门无风自闭,诡异却又平常。

  “有趣......”

  秦明看着婴儿额头的菱形印记,不禁伸出手朝那里摸去。

  秦明手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如同漫长黑夜中的唯一一点烛火。

  菱形印记顷刻间散发出刺目的黑光,好像是在同白光进行着抗衡。

  “实在有趣......”

  秦明停下动作,白光淡然隐去,而诡异黑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秦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这菱形印记的来历,恐怕只有那个家伙了。

  而这黑光给他的感觉,也同那个家伙没有差别,只不过威力却要弱得多了。

  秦明看着婴儿,看着他那邪恶古怪的模样,脸上泛起了一抹神秘的笑。

  若是将这婴儿养大,那肯定会十分有趣,正好可以为平淡且无聊的生活增添几分色调。

  这种事情是秦明最喜欢做的。

  一个人若是站在峰顶太久了,容易生出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寂寞。

  秦明把这种寂寞叫做“无趣”。

  秦明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手指甲修建得非常整齐,并且清理得尤其干净,毕竟这样可以多打发些时间。

  下一刻,掌心泛起一点白光,和刚才的相同而又不同,相同的是这都是秦明释放出来的灵力,不同的是这道白光并不具备攻击性。

  柔和而又温暖,正是婴儿的感受。

  那如同千年冰窖般冻僵的脸,忽然出现了一抹松动和缓解。

  秦明脸上的笑意更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得逞的大猫。

  就这样,在秦明的帮助下,本该死去的婴儿,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

  只不过经过这般磨难,身子骨先天显得有些虚弱,不似其他孩童般精神和顽强。

  在孩童三岁的时候,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洛羽。

  因为他喜欢雨天,尤其是雨滴落在地上,那种淅淅沥沥的声音,他觉得世上没有任何声音能比这更美妙了。

  年仅三岁,便已认字三千,表现出来的神情和动作,也浑然和年龄不符。

  洛羽的眉宇和神情间,总是夹杂着一丝原本不该属于他的忧郁。

  小孩子有什么可忧郁的呢?

  灯笼怪们搞不明白,他们问过洛羽,洛羽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不过是觉得他好像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种感觉,随着他年纪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有种想要寻死的错觉。

  洛羽七岁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跑去问秦明。

  “秦明大人,你说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天生就是不幸的,我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只是多余的?”

  洛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挚的眼中透露着一抹深沉的哀伤。

  说完,他又咳嗽了起来。

  洛羽总是喜欢咳嗽,这怪病就连秦明也治不好,或许这病没有办法治好,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洛羽看着自己和秦明完全不同的肤色,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自嘲的笑。

  非但如此,洛羽还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他体内不断的发酵,犹如危险恐怖的火山。

  积累,沉淀,悄然凝聚着危险,只为彻底爆发的那天。

  秦明瞧着洛羽,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语声幽幽的说道:

  “这世上本就有两种人,一种是幸运的,一种是不幸的,而你只不过恰好是不幸的人。”

  “幸运的人也有不幸的时候,不幸运的人同样有幸运的时候。幸运或者不幸,从根本上而言都是一样的,大家都在努力地生活。”

  “你明白了么?”

  洛羽静静的听着,他心底明白,这是秦明告诉他,要坚强并且勇敢的活下去。

  默然半晌,洛羽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秦明大人,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

  “这样就好。”

  “对了,待会儿用过晚饭后,来我的房间一趟。”

  过了一会儿,秦明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瞧着洛羽,笑了笑说道。

  秦明的笑容就像是定心丸一样,洛雨也不禁笑了起来。

  “好的,秦明大人。”

  ......

  晚饭是岩石怪做的,他除却有强悍的身躯以外,还有一双灵巧且温暖的手。

  饭菜很好吃,很合洛羽的胃口,他怎么样都吃不腻。

  洛羽看向岩石怪的目中满是舒快的笑意。

  岩石怪挠了挠头,脸上挂着一丝愉悦的呆笑,他本不苟言笑,但是自从洛羽来了以后,笑容便就一天比一天多了。

  灯笼怪、白纸人、百足蛇三个家伙也都觉得高兴,当年的小不点儿,正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值得开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