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于龙门兴安街区的不知名巷内,墨翊正抬着一口琴盒般的钢制箱缓步前行着。少年的外表犹显年轻,笼罩在银发下的暗金双眸却毫无波澜,任何不必要的神情皆被隐去。鲁珀族标志性的兽耳微微抖动,纳听着周围的动静。

  幽巷尽头,一位衣着浮夸的中年男子嘴边的香烟翘动,眯着细小的眼睛打量来者。

  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墨翊将箱子立在脚边。“单号?”

  “1919810。”男人的声音暗哑。他掏出怀中的手机,扫了一眼答道。“把货给我。”

  伸出左手将箱子推到男人面前,少年拿出纸质的记事本划去此单。“密码是7355608。请您最好当面验货,卡特尔先生。由于个人疏忽所导致的损失,本公司概不负责。”转了一把手中的笔,他将其连同记事本一同揣回兜里。

  “顺便,一个忠告。”歪着头想了想,他决定补充一句:“还请您最好不要匆忙打开包裹。龙门并不安全。”

  “呸。”吐掉口中的烟蒂,被称为卡特尔的男人用鞋跟狠狠地碾了其一脚。“老子办事需要你教?!一个破跑腿的哪来那么多话!”

  “…奔狼速递为您的服务到此结束,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包涵。”以标准的礼仪式微笑结尾,没有多说什么,墨翊转身走向巷外。作为一个合格的快递员,唯一目标只是将货物完好快速地送到客户手中。至于包裹中的物品与后事,则要留给客户自行消受了。

  “……对了,卡特尔先生。”耸了耸鼻尖,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他在巷口停住。“只是个善意的提醒。您有穿戴防爆用具吗?”

  “什——”刚刚敲下七位数密码的男人惊惧地抬起头,未落的话音瞬间被爆炸的声浪盖过。尘土碎片铺天盖地般扬开,劲风鼓动着少年的衣角。

  墨翊扑了扑衣上的尘土,并未回头。缓步边走边思索了些许,他拨出了近卫局办公室的电话。

  “喂?陈sir吗?”他低声道。

  “又是你小子……你的老相好,那只死dragon去行公事啦,现在近卫局可是咱的天下。”电话那头传来少女娇蛮的声音。“墨先生又有什么要事麻烦本尊啊?”

  “哦,系诗sir啊。”墨翊抬头看了看路牌。“兴安街区第四道巷,有一起煤气爆炸。”

  “煤气爆炸煤气爆炸煤气爆炸……!你这只臭狼绝对又捅了什么娄子吧?!”电话另一端的诗怀雅额头挂满黑线,在电话那端怒吼道:“龙门这个月已经出了四起煤气爆炸啦!再这样下去莫不是要把煤气公司查个底朝天啊!”

  “说笑了诗小姐。作为四好市民,有事故发生当然要及时上报——”

  “说了多少次我不姓诗啊……算啦,本大小姐可没工夫听墨公子的碎话。”诗怀雅打断了墨翊。自办公椅上起身,她从腰包中掏出一小面化妆镜。“在那等着,我很快就到。”

  “好好好——诗sir还有什么指示?”

  “啊啊啊!说了不要叫诗sir啊!”墨翊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了玻璃开裂的声音。随后诗怀雅怒气却很快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邪笑。“……你和那条龙怎么样了?自从她把你安置下来也没见有什么进展嘛——”

  “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诗sir。”墨翊翻了个没人看得见的白眼。

  “哦,那能是哪样呢——上次在粉肠龙家门口,我可是在她张牙舞爪地尽力遮挡下看到了你的衣……”

  “喂?喂喂?”听闻对方只剩下待机的声音,她顿时泄了气。

  “敢挂我电话……!这次一定得捉他来给本小姐亲自下厨!”从桌上大串车钥匙中随手抓起一把,诗怀雅警官名正言顺地溜出了办公室。

  然而此时,墨翊却有些紧张。

  他被枪口盯上了。

  虽说龙门市区内不会有谁傻到破掉规矩用实弹,但狙击镜的反光足以证明,他已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以“杀戮嗅觉”判断出对方的精确位置,墨翊便放下了心。二人的距离约在三百五十米左右,远超出不使用源能发动的普通铳械弓弩的杀伤距。

  呃…好吧,这源石技艺的名字多少有点中二。顾名思义,他能靠着这项从某个鲁珀那儿偷师来的技能,判断出一定范围内的有生个体。

  ……不过说白了就是靠兽耳4D定位。感谢泰拉的恩赐(指兽耳)。

  墨翊没什么工夫和这些扰人的东西掰扯,快速冲着狙击镜略显滑稽地鞠了一躬,随后将身形陡然隐去。

  “警觉性好高……诶?”此时趴在一幢废弃大楼顶端的能天使愣了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纵是动态视力极佳的她,竟也没有捕捉到那身影去向何方。她戳了戳身旁仍捧着望远镜的可颂。“可颂,你有没有看见他转到哪去了?”

  “唔……没有。”啃了一口夹在胸前的牛角面包,可颂回答道。“不过这小哥还挺帅的。”

  “……确实诶~”能天使站起身,并对可颂抛去怨念的目光后赞同道。“不过这种小公司,boss为什么还要派我们来监视啊——连加班费也没有,真是黑心屑老板啊喂。”

  “嗯,正所谓高手在民间嘛,老板的选择总归是保险一点。”可颂擦了擦额边的冷汗,指指能天使挂在耳边的通讯器,默默咬了一口面包。

  “能天使,敢在背后议论老板,你这个月奖金减半!”可颂话音刚落,耳麦中便传来某只企鹅尖锐的奇怪嗓音。

  “不要啊老板——”闻言,天使小姐的苹果脸上顿时挂上了几滴假惺惺的泪珠。

  此时早已将诗怀雅的话忘在脑后的墨翊已身在数百米开外。他揉了揉眼,登上了刚好停靠在站下,前往二环内的公交车。

  “呼……这一天可真够累的。”他投下两枚硬币,坐到后排自言自语道。“潜行也好久没用了,总感觉有些生疏。”

  经由车窗流入的清风抚起他的衣领,露出刻着“拉普兰德”四个小字的铭牌。

  ……

  ……

  半小时后,公交车如往常一样停靠在繁华街区一侧的站点。墨翊三天前创办的“奔狼速递”便是开设在车站对面的一栋临街多层内。这家号称“无所不送”的物流公司名不见经传,市民对其知之甚少。旗下员工仅有墨翊一人,而事实是——只有他一个人便够了。

  至少现在是。

  疲惫的脚步落在锈迹斑斑的铁皮楼梯上,沉重的鼓点与随即响起的门锁声应和着。

  “终于……到家了。”像一滩软泥般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墨翊叹道。白日的疲累悉数化为倦意,如无形的手将他拉入梦中。

  墨翊特技第二项:三秒入睡。

  不过,今晚的梦估计可不会清静。不知多久过后,未关的门外传来阵阵无用的敲门声。

  “老板在吗?”德克萨斯站在门外,悄声向内张望。从龙门近卫局的陈警官那里拿到档案后,她终是下定了决心,把来前陈sir‘不要搞事’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

  注意到房内的人已然入梦,德克萨斯以最为细微的动作走入房内,多年杀手的经验能够保证她不发出一丝异响。但实际上,光是想到再见到某个人,就快能让她哭出来了。

  蹑手蹑脚走到沙发前,凝视着熟悉的面庞,她深吸了一口气。

  翻开他的衣领,那铭牌为一切悬念画上了句号。

  眼前,正是她思慕了期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