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程无非是无聊的教材新课,在家就已经早早预习完,于是我就抓紧时间把当堂留下的作业在下课之前写完。
这就是成绩优异的好处了,无论是睡觉还是写作业,哪怕被老师发现,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想起从前的人生,跟现在相比简直是农奴和沙皇之间的差异。
毕竟学习对我来说,要比漫画简单的多。
那是什么让从前的我选择了漫画呢?是少年轻狂?是一腔热血?是强烈满足?还是,如同我自认发自内心的,强烈的热爱?
无论是哪一种,和现在的我都没有关系了。我现在是这个班级的顶端生物,是优等生远轻语!
自从早晨的交锋之后,我和伊韵云就再没有说过话。不仅如此,她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说过话,冰冷的表情立刻成为了她的屏障,令活跃的地理老师都望而生畏,整堂课唯独没有点她的名字。
这家伙没有朋友的吗?下课从洗手间回来,这里由于校规宽松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聚成一团笑声议论,构成一个个小团体,只有我和她除外。我是由于第一天来,并且没有参与太多的同学交流,就算这样还是有前面的妹子送来了间食饼干。
那么她呢?趁她不注意侧脸看去,伊韵云简直就像一个冰与雪缔造的绝美冰雕,如果不刻意去看她,仿佛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连体温都感受不到。不过半年的时间,作为一名女生,至少也会有一两个朋友吧?
但是她,总是孤单一人。
是因为接近她的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被伤得体无完肤吧……就像是被无数的冰刀切割,最后被完全地冻结。
想去她今早的话,还有种种表现,不禁这么想到。
她低着头,在一个本子上面飞快地书写着什么,大概是多得可怕的语文作业吧。不过仔细看去,她冰冷的嘴角竟然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只对作业感兴趣的吗,这家伙!真是可怕……
我发觉她成绩第一的真正秘诀,于是便收回目光,拿出下午也许会布置的作业,埋头苦干。
第四节课的上课铃不知从什么时候打响,不过新课跟我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没有理会。
“喂,听课。”
忽然,身边有人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字迹立刻划出横格。
我不耐烦地转头,发现伊韵云居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这节是月月的数学课,不听的话,后果自负。”
冰冰的声音刺激着耳膜,我连忙抬起头,发现宫唐月老师正嘟着嘴看着我。
……真麻烦。
咔……
讲台上响起了粉笔折断的声音。
“轻语!站起来,我刚才讲了什么啊?”宫唐月发出有些奇怪的音调,手中的粉笔不断旋转着,簌簌地落下雪白色的尘埃……
诶?讲什么?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数学书上面那两行半……用余光撇了撇旁边的伊韵云,结果那家伙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专注地看着外面电线上落着的鸽子……
可恶……
“提示一下。丰子恺除了是文学家,还是什么家?”
诶?不是数学课吗?关丰子恺什么事?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丰子恺?完全不知其所谓。抬了抬眼皮迷茫地看着老师,却只看到明明笑着却那深不见底的可怕目光……
“是……漫画家……”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了。
“冰冰,答对了!但是我们刚才讲的是数学,所以根本就没有提到丰子恺!轻语听课不认真,罚站十分钟!”
……这种糊弄学生的方法,我们老师小三就不再用了啊!同学们不知从何处找到了笑点,笑声瞬间淹没了教室,搞得我脸上也如同烧着了一般红了起来。
宫唐月嘴角勾起一丝坏笑,然后转过身继续开始在黑板上划写。我无奈地注视着黑板前跳动的身影,开始听着早已熟知的知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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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第一次认真听了一堂课。总的来说,宫唐月的课程还是蛮有趣的,只不过数学作业要拖整体后退了——幸好这个老师留的作业和她的心理年龄一样不多。
“喂。”
伊韵云冷冰冰地叫了我一声,在桌面轻敲两下,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
她这是……干嘛?
真是莫名其妙。我搜索着自己的饭卡,然后准备去吃饭。
“……”
没有?!明明记得放在笔袋里——等等,这里有一条纸条。是谁留的呢?今天没看到有人动我的笔袋啊……
从一大堆水性笔中抽出那团黄色的纸条,然后缓缓展开——
“马上给我到楼梯口来。”
啊,对了,还有这事。与其说我忘记了倒不如说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不过,饭卡也是被她拿了吧?这家伙的潜台词是“不来就别想吃饭”吗?明明是第一天才接触的同学,居然这么恶劣……
嘛,就去看看好了……那家伙,好像对我了解很多的样子……调查过我?莫非是机关的成员?还是说有战国忍者一般的情报网?!
走出教室,确定了一下方向。虽然对这个学校还不是太熟悉,但看过一遍平面图姑且对天台还有点印象。穿过下课的人流,走到尽头就是西楼梯。西楼梯有两扇大大的窗户,太阳光可以完全透进来,因此显得格外明亮。
但是,这里根本没有人啊?被耍了?
走到楼梯口,突然发现扶手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贴纸……这家伙是特务吗……
“到天台上面来。”
喂喂,开玩笑的吧,那里可是禁止进入的!我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带着红袖章的值周队和猩猩脸的德育主任,于是咬了咬牙,一溜烟窜上楼梯。
天台的铁门没有锁,很容易就能打开。常常在漫画里描写的某英杰战斗过的圣地(雾)我还是第一次踏上,只不过没有了当初想象中的喜悦……
明明是夏末,天台上的风力依旧不小,发梢被吹得随着风的方向摆动。大概是因为周边种着许多桂花和茉莉,空气中饱含着醉人的花香。从天台边缘往下看,正好可以看见下面的公园,绿树清潭,鸟语花香……
我突然想今后的每天都跑到这里来睡个午觉,那一定是非常惬意的事情——只要没有别人的话。
比如说……身高一米七左右,银色头发,碧蓝双眼,平胸,毒舌,腹黑的某冰女。
在天台的另一边,有一位雪一般的少女,银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异国风情从腰肢与身影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如果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她的话,倒还是蛮赏心悦目,不过一旦接近,就会闹心不已。
我缓缓地走近,突然发现,少女的身前停着一辆轮椅,一位栗色发色的少女端坐在其中,微扬起脸,好像要融入风里……
她也是,学生吗……?为什么坐着轮椅?按理说伤员应该老老实实呆在教室而不是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吹风。
“啊,你来了。”
好像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两位少女回过头来,其中的冰女淡淡地笑了笑,一颦一簇之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轮椅中的少女同样笑了,却是给人一种相反的感受——如春风拂面,温暖动人,有一种和桂花相同的甜蜜感觉。
却苍白无力。
“天台的景色,很美吧?”
没来由的,伊韵云突然这么说道。她身前栗发少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向后靠,埋在了伊前倾的怀抱里。伊顺势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帮她梳理了一下歪斜的刘海。
……于是叫我来是干嘛的?看你们秀恩爱?
“桂花的颜色……是梦想的颜色……”
少女喃喃着,晚夏的暖风拂过她的眉间,使她舒服得眯起了眼。
我索性也站到天台边和她们一起看着远方。
不过……真是漂亮得过分啊……
一朵朵桂花金黄金黄地挂在枝头,像极了一串串明亮的星星,在风的吹动下,对我们眨着眼,落下的桂花同样像繁星一样铺满了街道,把柏油路装饰得银河一般。
“呐,轻语。”
伊突然开口,缓缓地说着。她背对着我,刘海挡住了她的表情。
“你的梦想,是什么颜色的呢?”
“梦想?”
自从决定放弃了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真正的梦想了,一切的一切都变为空虚,所以是……?
“无色……吧。”
“唔。那还真是残念啊。”
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就像是……没装尸体的敞口棺材?因为尸体被无色之王控制跑掉了?”
那不是残念是可怕好吧!还有干无色之王什么事啊!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放弃了漫画呢?”
放弃?没有啊……我才没有放弃……是被抛弃了……不,要是这么说显得我像是一个傲娇受一般。
“没有原因。”
“仅仅就是因为人气不足,编辑挖苦?”
“你怎么知道!”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虽然是蒙面作者,但是找到真身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这个时代真可怕。她果然是
“为什么会调查我一个无名的小漫画作者呢?明明没什么人气……”
不,或者说曾经有,但是全部被我一手葬送了。
“没什么名气?网站连霸三个月作者红人榜和点击月票榜,就差出版单行册,居然是没什么人气?”
“……你看过花海?”
是了。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作品就只有那一个系列了——一个烂尾的系列,残缺的神作。
“是。作为同一领域中的,怎么可能没看过那本经典神作?当时我就想,是什么样的人,能够画出如此温柔的漫画。”
温柔?还是第一次这么有人说。每个人对它的评价都是低沉和哀伤啊……
“但是事实令你很失望吧。花海的作者只是一个昙花一现的人物,今后的作品一个比一个令人失望,甚至很多人都怀疑是不是连最初的作品也是冒名顶替,抄袭舞弊。”
“不。没有令我失望。虽然我还没有得到答案,至少我知道作者那个混蛋是一个温柔到轻易就能伤得无法前进的家伙。”
那不是温柔,是软弱吧……
沉默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
“我还没有停止前进。只是换了一条道路。”
虽说我自己听来都觉得可笑……这是,只属于败者的宣言。
“这是你发自内心选择的道路吗?还是说,只是为了麻痹?”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
“你在欺骗自己。”
“……喂,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为什么偏偏要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把饭卡还给我,我要走了!”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空洞的双眼好像能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