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龙涎

  柔软的触感代替强烈的震感,像温暖的软垫包裹着莎缇娅,令她在那一瞬间感受到过去数百年间都未曾体会过的暖意。终于,狂风消散了些,紧紧抱住她后背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莎缇娅惊诧的目光注视下,戴依兰嘴角留着微笑,于泥土中沉沉睡去。

  莎缇娅终于明白,原来那一瞬间所体会到的温暖,并非出自幻想,而是戴依兰用身躯紧紧护住了她,所赐予给她的暖意,她的心跳仿佛停顿了一下,世界也仿佛停止了一般,只有残风依旧在席卷大地,携带走最后一丝温暖飞去天际。

  她从没有这般急切过,尽管发丝被风吹散,凌乱披散在腰间,尽管服饰挟着泥土,显得混乱不堪,她的眼中却只有沉睡在泥淖中的戴依兰。莎缇娅不断摇晃着她的身体,尽管她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

  莎缇娅开始用她的小手锤击地面,任由泥水在她手上飞溅,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最后全部落在戴依兰的探险者制服上,她痛苦地转身向后一瞥,那只魔物却不见踪影。

  【可恶!可恶!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依兰姐姐也不会遭这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愚昧自大,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可以避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保护我...明明,明明应该是我...,就算我受伤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恶!”莎缇娅用满是污泥的小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下,却猛然间想到,“对啊!我可是龙啊,是精通魔法、独当一面的巨龙啊!我还可以使用治疗术,怎么可以就这样哭哭啼啼的...”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个治疗术被莎缇娅施展出来,可是却完全没有效果,莎缇娅并不会更高阶的光系治疗法术,她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重燃的火种仿佛又一次熄灭了。

  莎缇娅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戴依兰翻个身,只见探险服已经烂的看不出原样,戴依兰白皙娇嫩的后背到处都是剐蹭留下的伤口和血污,鲜红的血液仍在不断涌出,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戴依兰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痕,莎缇娅终于彻底崩溃,只是在重复道歉,她的眼神黯淡无光。“明明只是相见不到两天的人,为何会让自己如此心痛?”可莎缇娅根本无暇思考这个问题,她的脑袋里只有戴依兰微笑着给她喂粥时的样子——可越是这样想,内心就越是陷入更深的自责,眼泪终究是止不住了,大量的泪水占据眼眶,让她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泪水滴落在沾满血污的伤口上,奇迹最终还是眷顾着莎缇娅,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狰狞的伤口在泪水的附着下,开始迅速地愈合,并在顷刻间和血污一起消失不见,更加令人欣喜的是,所有被莎缇娅泪水覆盖的伤口都出现了同样的变化。待莎缇娅发现时,一小片肌肤已经完整愈合了!

  “太好了太好啦!”尽管眼泪还没有止住,莎缇娅已经欣喜若狂,她想起来曾经有人类在讨伐她的时候说过,龙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宛如财宝般珍贵,她的体液是最有效的药材,即便是她的分泌物都可以被用作治疗。

  像是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莎缇娅催动魔力,在精细操控下将戴依兰后背剩下的残破布料全部烧毁,却不损伤她的身体,如此一来,戴依兰后背的皮肤便全部暴露在外。

  “莎缇娅,这是你必须做的!”这样给自己鼓劲道,用眼泪治疗速度太慢,她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莎缇娅酝酿了一会,想着戴依兰做的粥、从她肚子里跑出来的史莱姆汤、还有曾经捕猎过的众多魔兽,确保有足够的涎水之后,就开始用舌头在戴依兰后背连续往复舔舐,龙涎就这样被均匀覆盖在狰狞的伤口之上。“希望能够奏效”莎缇娅在心中祈祷。

  被舔舐过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莎缇娅的眼神终于再一次明亮起来,她更加卖力地舔舐,渐渐地,所有伤口都愈合完毕,血污也全部消失,戴依兰的后背又恢复原样,甚至更加光亮软嫩了。

  “呼~”这下可把莎缇娅累的不轻,用魔法清洁掉身体上的泥土脏污后,她长呼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不行,必须立刻把依兰姐姐送去治疗!】虽然伤口全部愈合,但莎缇娅并不敢大意,戴依兰必须得到高阶治愈术的进一步治疗,更何况袭击她们的魔兽不知所踪,而这阴暗的南部森林里又不知还潜藏着多少那种魔物,必须要让戴依兰姐姐远离危险好好养伤。

  抱着这种想法,莎缇娅用公主抱姿势将还在昏迷的戴依兰抱了起来,沿着大路向森林出口的驿站方向奔去。戴依兰虽然高过莎缇娅一个头,但身子轻的很,抱着戴依兰奔跑不仅完全没有给莎缇娅带来麻烦,反而贴着柔软让她感到很舒服,不断有飞起来的发丝拂过侧脸,让莎缇娅感觉痒痒的。

  南部森林驿站的工作人员们都惊掉了下巴,他们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抱着戴依兰健步如飞的小萝莉,直到莎缇娅将戴依兰安置在马车里后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们去医院!我姐姐她被魔物攻击了!快点!”在连续不断的催促声中,马车终于起步向着莫城奔去。

  ......

  那是一座朴实无华的医院,贴着厚实的白墙,与周边的住房群融为一体,莎缇娅抱着戴依兰迅速下车跑进医院,后面跟着想帮忙又帮不上的车夫。正巧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正在执勤,在将后背仔细察看一遍后,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和蔼地对着莎缇娅说道:

  “我看这位患者并没有遭到魔物攻击的迹象,只是内部需要调理,这样吧,我给你调配一副药,将四液平衡后,自会康复。”

  “我不要什么药!”莎缇娅自身便是最好的药材,调配的药剂再好恐怕也无济于事,“我需要高阶治疗术,现在马上!”

  “高阶治疗术?”医生显得有些生气,“你是谁?是领主么?你看现在哪有医生会什么治疗术,都是宫廷的御医才会!”

  “我...我”莎缇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看你可怜,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吧,”医生又恢复和蔼的语气,“去理发店吧,他们会知道怎么办的。”

  “为什么要去理发店?”回到马车上,莎缇娅还是不解。

  “他指的是放血,小姐,”车夫指了指肩膀上的伤疤,“我们经常这么治病。”

  “放血...依兰姐姐刚刚流失那么多血,存心想治死她是吧,看我不宰了你!”

  车夫赶快拦住了冲动的莎缇娅,不由得小声说:“不要冲动啊小姐,好歹他也是个训练有素的医生,有可能只是误诊了...你不是想要治疗术吗?我正巧听说教堂那里有位心地善良的圣女,或许她的圣光能够帮助你的同伴!”

  “那就快带我去教堂!”心急如焚的莎缇娅立刻抱着戴依兰坐回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