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场上方的平台左右各安装两个半人高的音响，教学楼提前补课的高三的党还没听到放学的铃声，太阳已经爬到最高处，楚镇河的声音打断草坪上训练的新生。
“各个班级整理队伍在中央集合”
躺在草坪上休息没一会的林星火，手里把玩着黑色的轮胎碎屑，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掌被染出淡淡的漆黑，额头上的汗水黏在脸部的皮肤，清明的眼睛被眩目阳光照得睁不开，其他方队的成员在班长的叫喊声中有序的列队。
三班的成员对教导主任的话还没有反应，默然的看着其他队伍排成一个方队整齐的向平台中央靠拢，满脸青春痘的祝英武盘坐在草坪上，对跪坐地上抓小蚂蚁的夏雪蝉道：
“你看看其他队伍都集合完毕，我们那个不称职的军训班长还在地上躺尸”
由于教官殷伟达的特殊关照，今天早上女生都没怎么动过，想军歌的就坐在那里练习，不想唱的只要不跑出训练营地他也不去管，夏雪蝉听到祝英武话，放走抓到手心里蚂蚁，回头迷彩帽子下面一张纯白无瑕的脸挤出两团肉肉道：
“你是不是对他还心怀恨意呀！”
夏雪蝉的话让祝英武心头一顿，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确实带着不满，一方面是林星火不管事，另一方面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夏雪蝉上的可爱的面容褪去，她恢复正经道：
“你知道吗？对待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当作空气忽略，仇恨对方除了让自己身体上难受什么也得不到”
“你呀，火气还是那么重，初中没人敢惹的班长大人，没想到在高中也会碰到对手”
说到最后她白嫩的小手捂住嘴巴，透着淡淡光泽的丹凤眼看向祝英武的虎目，却没有看向她的脸，心思飘到很远的地方。
她们初中三年都是同学，祝英武在班级里是没有男生敢招惹的存在，她生气起来会撸起袖子跟男生打架，记得有一次隔壁班级的混混谈论她的长相，被祝英武的抓住他的衣领胖揍一顿。
事后男生去他们班主任哪里汇报，流传的消息说他们班主任不仅没有为他做主撑腰，还指着他的头道：“你连个女生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让我去找他们班主任？”
“说我们班的男生跟你们班女生打架输了，找我过来给他撑腰吗？反正我丢不起那个脸，你要是打赢了，我还能象征性的带你过去道歉，至少保住男生颜面”
王莽闭上眼睛晒太阳，考虑中午吃什么？小腿上被人踹了一脚，正要睁开眼看看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惹你王大爷，就见到那双漆黑的军靴踢在林星火的屁股上。
“轻点大哥，我早上没吃饭”林星火捂着屁股站起来，他面前戴着军帽的殷伟达抱着双手训斥道：
“赶紧给我去整队集合，你看看其他班级都进场了，你俩还在地上躺着装死”
得到上方宝剑的林星火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大声对着这片上的三班同学喊道：“快点集合，那边长得丑的女生别照了，没有男人喜欢你的”
“你们那几个是不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赶紧给我过来”
。。。。
抱着双臂站步挺立的殷伟达帽檐下的那双冷峻的眼稍微多了一点温度，不远处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林星火开始进入班长的状态，把队伍整理还算有个模样，他往其他地方看的时候，注意到脚下还坐着一个胖子。
英伟达毫不客气的冲王莽的屁股来上一脚骂道：“你小子还在这里干什么？马上给我滚过去集合”
二十个方队整齐列在平台下面，每支队伍的教官都站在最前面，少有几个班主任会一起陪在身边，三班的同学就没有那个待遇，第一次集合解散后，江远航的身影便没有出现过。
说废话的还是楚镇河，果然不愧是教政治的，什么事都能和你扯上关系，他装模作样的感谢大家的认真配合，接下来几天的军训生活，肯定能够让你们获得更好状态投入高中的学习生活。
交代完下午两点集合，楚镇河便宣布解散，从一班按照顺序依次两人一组的队伍走出足球场，很快就轮到三班，林星火和王莽站在最后面，前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他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旁边的殷伟达拉住他。
“你小子过来一下”殷伟达对他说。
王莽跟着大哥一起过去，殷伟达骂道：“没叫你，赶紧滚去吃饭，下午准时在操场集合”
王莽停下脚步还在想要不要去看看，走出几步的林星火转身对他道：“你先回寝室等我”
操场上整齐整齐散去的队伍出现一道不同的风景线，一头金发穿着便装的学生跟正装打扮的教官并行，他们走过其他的身边，朝着足球场外不远的篮球场地走去。
两人几分钟后来到校门口，林星火搞不清楚殷伟达到底要干什么，路上他丝毫没有提起叫自己干什么，耐不住的林星火便问：
“老大，你找我干什么？占用学生吃饭的时间可是罪大恶极的行为”
殷伟达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学生呀？”
说着他摘掉自己头上的军帽，露出剃得干净的寸头，在林星火的注视下，特意用手摸了一遍头发，有所指向的道：“现在明白了吗？”
“不明白！”林星火肯定知道他要干什么？能够装傻肯定是最好的，自己头发他还想再留上几天。
不过殷伟达可没打算给林星火继续装傻的机会，他点着头肯定道：“不明白最好，省的我花时间解释，反正你待会就知道了”
不是吧！阿sir，你这是强人所难，人家弱女子还没有准备好，你不要过来呀！
本来想跑的林星火被殷伟达眼疾手快抓住，提鸡仔一样抓在手里，他们来到云杉中学门口，穿着制服的保安，看到教官打扮的殷伟达，什么也没问就放行。
他们走在学校外面的大理石空地上，殷伟达往对面不多的几家门面看去，并没有找到理发店，等车的途中的他掏出裤子里的一包十几块的香烟，拇指和食指抓住过滤烟嘴往上一抛，香烟精准的落在他嘴上。
林星火瞪大眼睛，这么帅的抽烟姿势他可从没见过，好学道：“大哥你教我一下，这么拉风的动作，以后我抽烟的时候一定很有牌面”
“你也抽烟？”他点燃香烟，帽檐下冷峻的目光朝林星火看来，审问犯人的眼神，看着他头上的金发，无需再问一切便得到解释。
“这？”林星火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学之心平添一端是非，思考怎么摆脱自己嫌疑的他，就见殷伟达把那包烟送过来，嘴里吐出烟雾，用平淡的眼神看着他道：
“不来一支吗？”
“不了”林星火摆手拒绝。
“哦！”殷伟达把十几块的香烟收进裤子的口袋，腾出一只手放在大腿，右手夹着香烟，烟雾在他胸膛上流动，不抽烟的林星火在兜里掏出一包红色硬装烟盒，取出一支递给殷伟达。
抽烟的殷伟达接过香烟一看，惊道：“你小子抽的还是中华？”
“这是我小弟送的，好东西大家要一起分享，你说是吧，老大”林星火挂上一支在嘴里，他伸手去裤子上摸，发现打火机找不到，可能是早上走鸭子步的不小落下。
他微微颤颤道：“大哥，借个火”
殷伟达苦笑的把打火机丢给他，看着他手里的硬装中华，又摸出自己口袋十几块的香烟，这年头混的连个高中生都不如，他想起之前林星火要跟自己谈生意，那双冷峻的眼睛冒出一个想法。
“早上你不是要跟我做笔生意，我没答应吗?”
“现在我想跟你做笔生意”他摸出十几块的香烟，打量着林星火手里的中华，抽烟的林星火马上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如临大敌的后退几步。
骠骑将军，有人想行刺朕。
林星火最终明白一件事，想要争夺天下靠的还是纯粹的武力，儒家那套口水战术完全不行，他拿着殷伟达的十几块的烟，殷伟达手里多出一包中华，他毫无羞愧的说这是一笔交易，强迫性的那种。
抽完香烟，一辆的士来到云杉中学外面，两人坐上车去往市区，路上林星火问起他在什么地方服役，殷伟达也没有隐瞒，直白说自己三年都待在西藏，见识过青藏高原上雪景，饱尝高强的紫外线，高原反应总是让人无法忘怀的回忆。
林星火看着不算黑的脸，质疑殷伟达说话的真实性，电视里经常生活在西藏人不是他这样的皮肤呀，殷伟达笑着说：
“等你什么时候有人爱的时候，哪怕身处绝境也能心怀美好”
“女人太烦了”车上的林星火摆手否定道。
“是吗？”殷伟达的盯着窗外，回忆道：“你什么时候一个人在哨所待上十天半个月，就不会再那么觉得”
“听说当兵都只有三年服役期，你是不是满期就被赶回来了”林星火看着殷伟达宽阔结实的后背。
“那倒没有，一年多前我就已经是士官，如果我不想走的话，还可以留下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准还能继续晋升，不过心中有了牵挂，很难再一个人面对孤独”殷伟达看着车顶，眼睛温度上升不少。
“但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镇守了三年边疆，无愧于自己的祖国”
殷伟达没有继续回答林星火的问题，他们下车后来在热闹的街上找了一家理发店，林星火剪出人生中第一个寸头，那一厘米的长度，成了他日后长久的怀念。
金色的长发随着理发师的手中的电推子掉落，林星火的世界步入深秋，满地的落叶让他痛心，目睹着镜子里短发的自己，他的斜刘海不见了，自认为很帅的长发消失了。
他的世界在此刻崩塌，恢弘大气的皇宫砖瓦落下，林星火独坐在龙椅上，看着空阔的大殿，他的眼神坚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理发师解掉他胸口上的白色围布，殷伟达见到精气神十足的林星火，重新确定他适合当兵的念头，可惜没有机会了。
理发的钱是殷伟达出的，本来就为自己头发烦恼的林星火，自然愿意看到他出血，暂时让林星火好受一些；教官打扮的年轻男人带着一个剪着寸头脸上表情难看的小伙子走出理发店。
他们在街角一家哪里都有的沙县吃了两份盖饭，离开的时候，殷伟达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有意思性避开林星火几米，林星火没有自讨没趣。
他一只手就能打我两个，既然避开我，那肯定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拨打电话短暂等待，殷伟达打给的那个人终于接通，他站在一家门店的空调旁，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口袋里装着购买的东西，成对的情侣有说有笑的往那头走去，小孩子在路边上打闹，他们嘴里说什们，殷伟达都觉得不重要。
他声音格外温柔道：“我刚刚带着一个学生出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带的东西，待会我给你买来”
林星火听不见电话那头说的是什么？反正不苟言笑的殷伟达听的很开心，感到无聊的他左右看一看，不再去打听别人隐私。
电话聊了差不多十分钟，殷伟达意犹未尽的放下手机，他带着林星火去对面的奶茶店，要了一杯哈密瓜味奶茶，问林星火喝点什么，林星火见到老板娘在后面的柜子上取下淡黄的色素粉末，顿时他就没兴趣，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想要。
下午一点多，两人回到学校门口，便看到哪里多了一道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美景，她一头短发，平整的刘海盖在青涩的眉毛上，两颗黑色的瞳仁好似龙眼果核，看见手里提着奶茶步伐稳重的殷伟达。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林星火进去以后，就没在看那边，斜光扫到两人坐在草坪边上，短发女孩喝着加冰的奶茶，殷伟达坐在她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她们都很开心，有一瞬间他感觉这个穿过军装的男人，仿佛回到少年，身边有一个喜欢的人讲述心事。
那怕在外人看来很平常的事情，也能找到不存在的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