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输了。
一次，又一次。
而这一次，他输在了自己最擅长的兵器之上——而对方，只是一个刚学一天的纯粹新人。
接下来的一整天，鲁诺都在思索着汐的最后一枪：虽然那一击的力道明显不如自己，但她却利用着力点不断地引导着自己的攻击方向，最终完全避开。
而真正让鲁诺感到无法接受的是，邦泽并没有教导过这一招：这是她完全自己掌握的招式。
联想起那些给予自己的赞誉和褒美，鲁诺便感觉握着长枪的手臂失去了力量。
他不是一个天才。
在汐的面前，他只是一个永远都赢不了的失败者。
可是，有谁说过他是天才呢？......还是说，一直以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练习，与汐相比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不甘心。
“鲁诺！”
陷入沉思的鲁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假人的面前发起呆，连枪头都刺歪了方向。
见他这副模样，邦泽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失败——”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鲁诺半蹲下抓起长枪，看着那上面的磨损失了神。
“可是师傅，只有真的遇到天才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努力，根本就毫无意义。我的努力我的尝试，都在刚才的那一刻被彻底地否定了。汐她才是天才，我，不适合做您的徒弟。”
“鲁诺......”
这个纨绔子弟丢下枪，寞落地走向大门。邦泽看着他的身影，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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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快速松开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枪技，他在跟鲁诺切磋之后依然不断地训练着。不过，鲁诺不知怎么的消失了踪影。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不行，我不能休息。我的时间不够了......还有一天，我至少得掌握一些东西。否则在擂台上，我就会显得毫无优势了。”
邦泽伸出手，按在了汐的肩膀上。
“孩子，就算你只当我三天的徒弟，你也得听我三天的话。现在，坐下来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喝喝茶，好么？”
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汐放下长枪，跟着邦泽一起坐在了茶桌旁边。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跟邦泽先生坐在一起。
“师傅，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一杯茶杯推到了自己的面前，但汐的视线完全不在那杯茶上。
“我需要继续练习么，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邦泽却忽然厉声道：“好了，现在是饮茶时间，不谈修行。”
“......是。”
虽然战胜了鲁诺让自己非常兴奋，但看着渐渐变晚的天色他只觉得心底变得越来越焦急。
他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能赢下后天的比赛？
“茶要凉了。”
听到邦泽的话，汐连忙拿起茶杯准备喝一口，结果却被烫的不停哈气。
“师傅......这茶哪里要凉了，明明还烫的很。”
“茶水自然是要趁热喝，可喝的太急却又会烫伤自己，只有小口小口地慢慢斟酌，才能品到滋味。”
汐愣了愣，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发呆。
“师傅，你是说我太急躁了么？”
“或许是吧。”
他再度拿起杯子，慢慢地喝下了一点点茶水。清香虽然淡薄，但却残留在口中久久不散。
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道：“可是我有一场必须要赢的比赛。为了一个我非常珍重的人。”
邦泽轻饮一口，忽然说起了似乎毫不相关的事情：“你知道鲁诺这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呃......他么，算是知道一点吧。”
“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一个性格糟糕人品差还喜欢欺负人的纨绔子弟？”
汐没有回答，但脸色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见他这样，邦泽倒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那不是他本来的样子，只是他在那层伪装里面，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多年以前，他找到我家里来问我，能不能跟随我一起学习枪法。”邦泽的眼中，浮现出了怀念的神色：“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小，大概只到你的胸口吧。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学习枪法。”
“他告诉我，他要让周围的人能瞧得起他。”
汐愣住了，眨巴的眼睛里透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不是贝森德家的少爷么，谁会瞧不起他？”
“这你就不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嫉妒者永远都存在着。鲁诺他出生后进行过魔路的检测，没有受到任何神明的眷顾，即使是唯一突出风魔法，他也是不甚擅长。很多人都说他是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少爷。”
“那天他脸上全是伤，应该是跟其他孩子打架了。看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就让他先进屋子，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可他却不依不挠，说如果不收他为徒，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汐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水，发现真的有点凉了。
“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老头子我心软舍不得看着他受累，只能答应他了。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居然真的异常努力，虽然天赋略有不足但每天都是大清早就起来练枪。”
这么说起来......这两天好像每次自己出房门的时候，都能看到鲁诺比自己更早一些出来。
“一眨眼，八年过去了。他变得又高又大，来我这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一次我出门，才知道他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欺男霸女的恶徒了。”
邦泽看向汐的眼睛，不无惋惜地说道：“那么努力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我这个做师傅的，终究还是搞错了一些东西。我只告诉了他怎么学会战斗，却忘了告诉他怎么才能成为自己想要变成的模样。”
汐愣住了。
他依然记得邦泽之前说的话——鲁诺的愿望并不是变强，而是想要让别人瞧得起他。
“我已经犯了一次错，就不会再让自己犯第二次了。”
夕阳缓缓落下山头，漫长的黑暗攀上了星芒城的头顶。在最后的一点余晖之中，邦泽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只有在这个时候，汐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大师，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汐，赢下比赛很重要，但你不可因为追求胜利而蒙蔽了本心。你要赢，但更重要的赢过自己，明白么？”
迎着邦泽的视线，汐认真而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