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不起,没有

  随着天色渐暗,黑水城的街道开始亮起点点灯火,属于黑水城居民的夜生活开始了。

  街边的酒馆张灯结彩迎接着劳累了一天的工人和商人,剧院开张售票提供表演,路边的游吟诗人也在这个时间段出来卖艺……

  看着哪怕是天色全暗,这个城镇依旧能够保持如此热闹的氛围,凯瑟琳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颇为惊奇。

  毕竟,在内陆冒险的这几年,她游历的绝大部分的国家边境城镇都是颇为贫穷的,别说夜生活,能够几个人住就算不错了,而且到了夜里开宵禁基本上是规矩。

  而在黑水城这个多伦帝国的边境城镇,还是距离魔域最接近的城镇,居然不仅没有宵禁,甚至还有如此丰富的夜生活。

  来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黑水城这个城镇带给凯瑟琳的感觉,都是相当特别……甚至怪异。

  这种怪异不仅仅是来自于他们的富裕和活力,还有他们对自己这个勇者的态度。

  “凯瑟琳,一直坐在这里不会冷吗?”

  身后响起清脆的问话,不过这句关心的问话,却因为其毫无波澜的起伏,带给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凯瑟琳回身看去,自己背后穿着兜帽长袍的白发女子,那波澜不惊的精致脸庞似乎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冷意。

  “啊……法芙娜……是你啊,我可是勇者,怎么可能觉得冷呢……”

  此人是勇者小队中的法师,法芙娜·阿波莉卡。

  法芙娜来到凯瑟琳身旁,陪着她一起俯瞰着整个黑水城的夜景,两人所在的位置是黑水城地母大教堂的最顶端,这是整个黑水城的最高点,能够从这里看遍整个黑水城。

  她淡淡的开口说道:“冷的层次有很多,身为勇者,你虽然免疫了物理层面上的寒冷,但是并不能免疫内心的寒冷……”

  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法芙娜,凯瑟琳有些纠结的问道:“法芙娜,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总是忘不了上午我带着艾恩斯进入牢房时,哪些平民看我的眼神……

  他们没有欢呼,没有喜悦,反而对我充满了不解与失望,仿佛……仿佛是在说‘为什么勇者你要做这种事情?’这是……这是我开始冒险以来,第一次接受这样的目光……”

  看着凯瑟琳对自我的质疑,法芙娜用那古井无波的双目注视着凯瑟琳,良久,她才回应道:“勇者的路途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遭遇非议与质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磨难。

  凯瑟琳,我觉得你并没有做错,身为勇者,你的目标就是消灭魔王,让人类世界回归和平与安定,像艾恩斯这样勾结魔族的人,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而凯瑟琳你也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去做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听着法芙娜的安慰,凯瑟琳的眼神也逐渐清明了起来,她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法芙娜……”

  “知道了的话,就不要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了,跟伙伴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说着,法芙娜对着凯瑟琳伸出手邀请道。

  而看着法芙娜伸出的手,凯瑟琳微微一愣,思绪一动回想到一些往事,不由得噗嗤一笑。

  看着不明所以笑起来的凯瑟琳,法芙娜歪了歪头,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人性化的疑惑:“为什么要笑?”

  “哈哈~只是,想到刚遇见法芙娜的时候,那时候你才是那个喜欢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坐在高处的那个人。

  那时候还是我一次次的向你伸手邀请你跟大伙一起吃饭呢~没想到,现在我们两个的位置居然出现了这么戏剧性的变化。”

  法芙娜的表情呆愣了一会后,不着痕迹的把目光微微一撇,说道:“人是会变的……”

  “嘻嘻,我很喜欢法芙娜你这种变化~”

  “……嗯。”

  看着凯瑟琳从钟楼上直接一跃而下,法芙娜末了,暗自嘟囔道:“我到是希望……你能永远不变……”

  而说完,她又摇摇头,一向毫无波动的脸庞出现一丝难得的情绪化,失落的补充道:“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自语完,法芙娜也从钟楼跳下去,不同于凯瑟琳那大开大合粗暴式从天而降的英雄落地法,法芙娜则是在魔力的调控下,如同一枚轻羽一般带着灵动与优雅缓缓落下。

  而下落时的微风也掀开了法芙娜的兜帽,一双紫黑色的龙角贴着法芙娜的耳廓上延伸到头顶。

  不过这双龙角很快就被法芙娜掀上兜帽盖了回去,并没有引起什么路人的注意,而勇者小队的其他成员显然已经站在教堂下方等待许久了。

  “呦~我就说吧,交给法芙娜绝对没问题~凯瑟琳立马就下来了。”

  身后背着大剑,身披坚甲的健硕汉子双手环抱咧嘴笑着说道,此人是勇者小队里的战士,福斯·奥斯曼。

  大部分情况下,他是个典型的无脑莽夫,经常被队友调侃为大脑一起发育成肌肉的猩猩。

  不过,就是这么个猩猩,却总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表一些充满奇效的看法。

  这回让法芙娜上去劝道凯瑟琳,就是这个猩猩的提议。

  “嗨呦,还让你这个猩猩骄傲上了,啥时候你在战斗的时候能把你这种若隐若现的智慧运用一下,我们都能少一点麻烦……”

  一旁的弓箭手打扮的褐发妖精撇嘴对着福斯毒舌道。

  莎娜·德鲁纳海姆·安法柯娜·……·泽金,她的射击能力无人能敌。

  由于森之妖精那奇葩的取名方式,莎娜的全名要包括她的全名,父系姓氏,母系姓氏,居住所在地,所属妖精氏族等等要素,按特定组合排列。

  这导致她的全名之长,整个勇者小队里面,仅仅只有法芙娜能完全记住,哪怕是这样,法芙娜也绝对不会用莎娜的全名招呼,因为真的太长了……

  “那个……莎娜小姐不要说话这么难听啦……凯瑟琳能下来可是好事……大家应该祝贺,对,祝贺!”

  抱着祷文的修女对莎娜弱弱的建议道,她是整个勇者小队中年龄最小的孩子,也是加入相对较晚的晚辈,安娜贝尔·达尔克。

  “小丫头终于下来了,呵呵~那就去酒吧吃完饭喝酒啊~我这把老骨头,只能靠着美酒才能润滑快生锈的关节~走起走起!”

  说这话的人,则是小队里年龄最长的成员,博纳科夫·伊纳里图。

  队伍里的铸造师,负责小队成员武器的保养,无论是刀剑还是法杖,就没有他不会修缮锻造的装备。

  而且他一生走南闯北,对各地风俗如数家珍,能够迅速的融入到新环境之中,并且挖到一些小道消息。

  所以,即便只个日常喝酒不干正事,在队伍后面宿醉的不省人事的糟老头子,但是小队大部分人都对其比较尊重。

  除此这些人外,还有一个带着眼镜,默默的注视这一切的白袍高瘦男子,他扶了扶镜框,对着重新焕发志气的凯瑟琳点了点头。

  这个表现的不善言辞的男子是队伍里的医师,维克多·西泽尔。

  在凯瑟琳重新回到队伍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黑水城的大街,不过,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是民众的欢迎。

  相反,当看见勇者小队一行的那一刻,原本热闹的街道就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所有民众就像看见什么晦气的东西,要不扭过头沉默不语,要不干脆直接冷哼一声回到自己家里。

  这种态度让凯瑟琳原本激起的那一丝志气瞬间被浇灭,这种来自普通平民的怨恨对她而言是如此的难以接受……

  弓箭手莎娜撅着嘴嘟囔道:“啧,这群人,都是什么意思啊,都跟他们说了那个总督勾结魔族,他们居然对我们这个态度……难道他们就一点不在乎?”

  而博纳科夫倒是见怪不怪,摊手笑道:“他们当然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是谁给他们好生活,谁给他们好日子。

  至于魔王勇者这些远在天边的事情,他们当然不在乎,我们把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领袖送进监狱,他们肯定不会给我们好脸色~”

  这话让莎娜眉头一皱,对着老人质问道:“诶,你这老东西,怎么听起来你似乎站在艾恩斯那个总督那一边啊?”

  “嗯?”博纳科夫直接举手投降道:“wow~那你就当我没说,反正我就是个铁匠,除了给你们修东西之外,我什么都不想掺和~哈哈~当然除了酒以外~”

  说着,一行人来到了黑水城最大的酒馆之中,而当勇者小队来到酒馆之后,整个酒馆刚刚人声鼎沸的气氛瞬间一滞,取之而代的是各种眼神对勇者小队的注视。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小队一行人来到吧台,而吧台前的几个顾客皱着眉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酒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自顾自的的离开了酒馆。

  而随着第一个离开,之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整个酒馆的顾客直接去了绝大部分,只剩下少数几个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餐。

  这种状况让凯瑟琳的脸色越发低沉,这一切种种,就像是这些平凡人对她这个勇者无声的抗议一般……

  坚定自己内心认为正确的事情……

  但是看见这些普通人的态度,她忍不住的怀疑起来,自己内心认为正确的事情,就真的是正确吗?

  一旁的福斯倒是没啥反应,毕竟这个猩猩很多时候压根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现在只觉得肚子饿了,想吃饭。

  他一拍吧台,对着吧台前的酒保招呼道:“老板,把你们菜单拿出来,我们要点餐!”

  “……”擦拭杯子的酒保冷眼看了勇者小队,而后不情愿的递给他们菜单,说道:“你们来的很不巧,目前很多的食材原料不足,所以有些菜可能没法上。”

  “哈?你这么大的酒馆居然还会缺食材原料?”福斯歪歪头,看了一眼菜单后,问道:“这……碳烤牛里脊有吧?”

  “对不起,没有。”

  “……那这个红烩松香鸡有没有?”

  “没有那么珍贵的松香鸡。”

  “那你有什么鸡?”

  “有农家土鸡”

  “那你搞个红烩土鸡试试呗?”

  “……对不起,新来的厨师不会红烩。”

  “……不会红烩可以碳烤呗,总之他会什么做法让他搞什么做法就是了。鸡这玩意处理又不麻烦。”

  “……”酒保沉默了一会后,闭眼回答道:“对不起,我刚才想起来,土鸡也没有。”

  “……你这没有那没有!那你开个酒馆有啥东西!?”

  福斯顿时毛了,一锤桌子质问道。

  而一旁的博纳科夫则是哈哈一笑,拉住福斯的手臂说道:“你个笨蛋还是别问了,没看见这小子耍你玩吗?

  行,小家伙,我们姑且当你后厨没东西。不过,你背后那堆酒可不能作假喽,嘿,给我你后面第二列那瓶伏特加。”

  酒保撇了一眼博纳科夫后,直接昂首回应道:“对不起,这些酒都是展示用的非卖品,不能开。”

  “……”

  这下连博纳科夫都蒙了,你小子扯淡真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呗。

  “呵呵呵~”

  就在此时,一个打扮颇为性感,头戴尖顶法师帽的女性巫师忍俊不禁的来到吧台。

  她扶了扶帽沿,撇过一对媚眼对着勇者小队说道:“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可是把整个黑水城的民众得罪了个遍,酒保小哥都算是对你们比较耐心的了~

  要是到我住的黑水城西那种民风比较彪悍的地方,他们大概会拿着锄头和镐子把你们轰出去~看样子,勇者大人也不是到什么地方都备受欢迎啊~”

  一番调侃后,女巫师对着酒保说道:“给我一杯马芬迪尼鸡尾酒,多加一勺浓檬汁~”

  面对女巫的要求,酒保还是那个回答:“对不起,没有。”

  女巫师神色一僵,尴尬一笑说道:“……我不是勇者小队的人,可以有的。”

  “抱歉,我们不做鸡尾酒,这个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