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后的晚餐

  从小队长那边下来以后,陈锋没有理会周围那些乌萨斯士兵的嗤笑与谩骂,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沉默着继续挖矿。

  刀姐在一旁看出他刚才上去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碍于身旁有人监视着,也只能作罢。

  “牺牲一部分人积蓄力量?还是带所有人立刻突破?”这是陈锋现在不断在思考的问题,包租婆早已将整个团队的指挥权交予他手上,无论是谁,只要他发话,都能为其舍命。

  所以他怕,他害怕因自己的一时失误导致有人牺牲,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继续这样深思了。

  一方面,因为最近采矿深度的逐渐加深,源石浓度已经又高了一截,这使得矿工们本来就几近衰败的躯体恶化更加严重,再拖下去,会连最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方面,为了维持身体的活性,陈锋的史莱姆本体也变得愈加虚弱了,昨晚造出那五把长刀应该已经是极限了,再继续下去自己会先维持不住的。

  至于矿工们,他们早在自己来到这座矿场前,就已经失去了斗争的动力,不仅是肉体遭到矿石病长年累月的折磨,精神也被这些士兵不断切割。

  也就是说,这场战斗,是他们为了自己这么一个怪物,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为了让他能够逃出去而做出的最后的抵抗。

  心中不断做着激烈的思想对撞,不注意间,已经到了回去的时间。他只得停止思考,沉默着往回走去。

  这座矿场和其他矿场不同,过了晚上七点,源石粉尘浓度便会呈指数级增长,一个正常人站那不动也会在几分钟内变成一整块源石,所以监视者将大门设在洞口旁,这样便不用担心晚上感染者们进行大规模的暴动。也正因如此,陈锋才有机会在晚上偷偷运一些源石回房间武装自己。

  如果自己一个人逃跑的话,是绝对有把握无伤离开的,但弃这里的朋友们于不顾,他做不到。

  抬头看了看前方,已经到家了,大家把被风吹倒的房间给拆除,又重新造了一个大家能一起吃饭的“餐厅”,虽然只是几个斑黑的石桌石凳,但确实表露出石匠的用心。

  “哟,来啦,老陈,就差你一个人啦,快去洗手去,大家都在等你呢。”憨子迎面走过来把陈锋手里的铁镐接过,捞了两句,让孤狼带他去洗手后便又去一旁忙了。

  他是这里唯一的厨子,凭着惊人的体质能去到大家去不了的地方收集食材,代价便是覆盖了半身的源石结晶和扎穿了左眼的刀伤。他厨艺很好,即使只是黑馒头和一些野菜,在他手里也能变成大家争相疯抢的佳肴。

  “来了?走。”领着陈锋走的人是孤狼,他和刀姐一样不爱说话,这里的人常说把他俩凑合在一对儿准没错。

  可只有陈锋知道,刀姐家里那场火并,一方剩下了刀姐,另一方,便是孤狼了。

  陈锋时刻在想,当年自己第一次看到孤狼偷偷摸进刀姐房间时,他是去报仇?还是做什么呢?恐怕这个原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过确实像工友们说的那样,他们现在看着,就是一家人,这便够了。

  “狼,今天有听到什么风声吗?”陈锋蹲在一个小土坑旁,低下头对着积水表面看着干净的一层水吸了几口解渴,随后又用剩下的水清洗着手上的源石粉尘。

  “他们越来越疯狂了,我摸到武器库看过,全空了,如果我们再不行动,就再也没机会了,那个时候,我会为你争取时间,我希望你能放弃我们,一个人走...”他想说下去,但看了看陈锋的眼神,终究是放弃了。

  “孤狼!”

  “...”

  “我们要一起出去,到时候,你和刀姐一定能想办法重建家族。”

  “走吧,回去吃饭,该让大家担心了。”后者没有接话。

  饭桌上,陈锋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年龄和自己上一世差不多的人互相打闹着,回想着等出去大家分道扬镳后是否能找到像他们一样可爱的人。

  大概是不会了。

  坐在自己身旁的是刀姐和孤狼,即使没有经过交流,但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想着保护自己。

  其次是烟鬼和老六,早上老六便想整一杆烟鬼的收藏了,不过对方说啥都不让,现在呢,自己想办法卷了一根,早早吃完饭在那学着烟鬼的样子扯着手里的“烟”。

  “咳咳,嘿我说烟鬼,这玩意不好抽啊,咋看你一天到晚搁那一直砸吧。”老六一脸《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疑惑着。

  “啧,你那能叫烟啊?!还是等哪天我心情好了,再给你一杆正宗的吧。”烟鬼继续在那炫耀,这俩人总是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右边的憨子就老实多了,本分的干饭人,不过据他说,吃的多干的也多,不吃饭他真没力气干活。自从他找吃的被发现,结果让那个疯子把左眼刺瞎后,陈锋劝他别去找了,但他总是摸着头,笑着说:

  “总得有人受伤的。”

  不知道为什么,憨子说出这句话时像变了个人一样。

  陈锋看了看桌对面,眼前的老人眯着眼睛,慢慢啃着被浇了一层油汤的黑馒头,好不惬意。

  孙老,大家都这么叫他,听李姐说她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孙老就在了,他是唯一熬走了两批感染者矿工的人。

  作为除了李姐在外的第二个炎国人,陈锋将他当做自己的老师,因为他总能在自己迷茫时给予点拨。

  不过最近,面对是否能出去的问题,孙老也只是缓缓摇摇头,口中哼着谁也不知道的歌谣拒绝回答。

  陈锋看向远处,包租婆站在那边抽着烟鬼给的烟,照她那样说这便是“水费”了。

  他时刻在想,一个普通的炎国女人,是如何管理好这堆其他种族的猛男的,直到有天晚上看见李姐暴打呼噜震天撼地的烟鬼时,他便再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陈锋深深看着他们,希望把每个人都记在自己心间。不知从何时起,本来上百人的队伍,也只剩这八人了。

  八个人,最后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