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郊外的山里,空中飞扬着瓢泼大雨,沿着百年神社的屋檐,划出漂亮的水线。
在后院里,百年樱木嗖嗖下着哀怨的樱雪,程瑜持着伞在樱树下抬头,看着如雪般飞扬的淡粉色花瓣在雨中零落。
它们垂落在平整地砖夯实的地面上,顺着湍流的积水,像是挤在瀑流中的樱粉色游鱼。
程瑜此时身着黑色纹付羽织,紫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些许,大半依旧照常束缚成一股蝎尾辫。
与雷之神一般无二面貌的他,仅仅是矗立就有种风雪般的凄美。
他竖起眉便像是威严的将军,放松下来又像是姣美的贵人,与钟离的容貌兼具龙的威严与凤的柔美有异曲同工之妙。
“将军大人,”神里绫华不知何时出现在程瑜身后的屋檐下,她微微低垂眼眸,朗声说,“族会要开始了。”
程瑜听到了却没有动作,依旧凝视着头顶的樱雪。
神里绫华也不催促,反倒是勾起唇角说,“源家主也和将军大人一般,厌恶这些不知所谓的集会呢。”
似乎是这知心的话起了作用,程瑜眸中的朦胧烟雨消融。
他眼底一片清明,神里绫华看过于,以为是两汪淡紫色的湖水。
他缓缓走到屋檐下,将纸伞合上,递给神里绫华接住,“但作为统治者,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有句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兄长大人也经常有这般感慨呢,”神里绫华说。
“神里家的那位家主吗?倒是想见见是怎样的人,”程瑜与神里绫华并肩,缓缓在廊下穿行。
在途经供奉殿前往本殿的时候,遇上了源稚生三人。
临近族会了,源稚生这个家族继承人居然坐在窗前,自斟自饮一瓶18年的威士忌,眼睁睁地看着雨景发呆。
樱并不在这里,可能是在三人组的酒店里,毕竟本家对于秘党的三位王牌并不是很信任。
可夜叉和乌鸦两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变态黑道人,源稚生可能担心他们被玩坏。
夜叉此人,在跟随源稚生以前是街道上的打手,乌鸦则是高利贷组织的军师,樱是杀手。
可以说全员恶人了,这才是黑道的常态,一切以暴力说话,真正家底干净还混黑道的人,几乎不存在。
就连雷电芽衣身上,也背着无良企业家女儿的欲加之罪。
雷电芽衣并不在这里,她在此也没有什么作用。
这次集会和程瑜继任仪式一般规模浩大,是新年聚会也不会有的盛况。
因为没人敢错过这次集会,无论是新的橘家家主继位,亦或者是这次集会宣布的事情都是会大幅度改变黑道格局的事情。
好比提瓦特凝光的“飞雪”,她从群玉阁洒落的纸屑对于普通人来说仅仅是纸屑。
但对于商贾来说,却是可能拼凑出政策动向的致富宝典。
因此无论各路黑道有多繁忙都会分清楚组主次,不惜推开那些纠葛利益的事务,不远万里从樱岛各地赶来参加集会。
程瑜推门从侧门走进主殿,缓缓在橘家家主的位置落座。
他的榻榻米夹在上衫家主与源稚生的中间,刚好与上首的第四个榻榻米上坐着的橘政宗拉开了距离。
与他上次继位仪式开唱的时候一样,上衫家主依旧在紧张刺激地打着拳皇。
不仅在打,而且比起上次更加嚣张,乃至于用手柄连上了本殿中的投影设备。
当着数百人和几位家主的面,就打起了游戏。
程瑜并不认为她是肆无忌惮,她的身上并没有那种青春少女的调皮,反倒是有种林中小鹿般空灵不谙世事的感觉。
用旁若无人来形容更好,显然她并不认为这种行为有何不妥。
“绘梨衣!绘梨衣!”橘政宗隔着她挺远,胁迫于族长的傲气,不便于起身阻止,只是低声喝止。
但上衫家主并不理会他,或许是没听见,或许是觉得他的话不值得一提。
亦或者是因为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拳脚的风声中,上衫家主全身心投入在游戏里,玫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三大姓,五小姓家主,数百黑道剧透齐聚。
迫于这种场合的严肃性,每个人都竭力配合那份肃穆,任何人都不想起身随意走动,将这份肃穆打破。
橘政宗也不便于在这种场合起身训斥孩子,绘梨衣毕竟是一姓家主。
因此短时间内,数百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衫家主肆无忌惮。
程瑜在这个间隙,倒是可以仔细打量上衫家主的好身材。
她是个年轻的女孩,暗红色长发,面部被黑纱遮住,披着男人穿的黑纹付羽织,和服宽大却遮不住她窈窕的身体曲线,欣长柔软,也不怪程瑜能用来打发时间这么久。
可惜如此嚣张的上衫家主还是被叫停了,源稚生也从侧门进来,帮上衫家主赢下了一场几乎要输的决斗后安抚她暂停。
旁若无人的上衫家主在源稚生面前意外地听话,程瑜并不意外,毕竟源稚生在提到上衫家主的时候,也说过这是他的妹妹。
虽然并不是亲生的那种,但是他们的感情格外地好。
上衫家主寻常不会出席,因为天生似乎就有某种身体缺陷,经常在源氏重工的室内病房静养。
程瑜打量着她,以敏锐的听力听着她强韧的心跳,比起源稚生还要缓慢而有力,简直像是古龙绵长的呼吸。
“这种怪物也能叫有身体缺陷需要静养?”
很罕见地,程瑜能在她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压力,这是号称继承了皇血的源稚生都没有带给他的感觉。
虽然不清楚细则,不过他可以肯定,上衫家主有某种足以威胁到他的能力。
这很难得,混血种毕竟只是继承了龙血的半人。
真正的纯血龙族面对雷电将军也只有被斩于马下,因此混血种仅凭本身是很难对程瑜造成威胁的。
他们需要依靠科技产品,比方说核武器之类的东西。
在程瑜纷乱的思绪里,源稚生落座后的本殿寂静无声,连丝丝细雨都清明入耳。
接着橘政宗首先拜了下去,满堂都骇然回礼,远看过去像是大片黑色的乌鸦伏倒。
每个人都胆颤心惊地意识到,今天所商议的话题,可能比重新规划黑道格局要更惊人。
演说是门艺术,越是在演说前表现得谦逊,演说的正题就越是让人胆颤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