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个度假村也没有什么人了啊……”

  旅店所处的位置在度假村美食街的边缘。离开旅店之后见神修两人很快来到了街上。

  只是看着眼前门可罗雀的几家店铺和略生杂草的街道,玛刻夏斯显得有些震惊。他揉了揉双眼,用那双畏缩在兜帽阴影里的眼睛努力观察着周围,片刻之后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的失落,转头把疑惑的视线投向了见神修。

  “我以为这种有名的地方,会比较热闹呢。”

  “有名的地方?是从希薇那里听来的吧。”见神修观察着四周,闻言只是随口答复了一句。

  “是挺有名的,在永夜降临之前,这里是雪见泽容纳旅客的地方,那个时候的雪见泽市政厅甚至会选择在这里招待外宾,这里有过一段很繁华的时间。”

  他环视四周,这条道路平整而宽阔,可以容纳几十人并行也不显得拥挤。两边的街道很长,但是每间店铺却都修的很小。林林总总的门面拥挤在长长的街道上,时至今日仍然在向世人展示着这里的铺面曾经是何等的寸土寸金。

  不过此刻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倒闭了,仅仅剩下少数店面还在艰难的运营。道路两边的橱窗积满了灰尘,关了门的店铺沉默的伫立着,只有在那各式各样的广告牌中还能依稀窥见往昔繁盛的剪影。

  “雪见泽是海岛城市,我在资料中读到过,永夜降临之前,旅游业曾经是这座城市的支柱之一。”

  见神修看着面前的场景似乎也有些感慨,俯身蹲下,从地砖的缝隙中拔出一根杂草,在指尖磋磨端详着。

  “旅游、商贸、海港,这些东西给那个时候的雪见泽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使它昌盛繁荣,游人络绎不绝。然而在永夜降临之后,也正是这些原先的支柱产业受到了最大的冲击。大批的商家破产,大量的人员失业。这些支柱的轰然崩塌,导致了雪见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再加上弥漫在城市之中整整九个月不散的迷雾……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是对未来的恐惧。”

  “这样啊。”

  玛刻夏斯缓缓点头。这个兜帽少年曾经失忆过,对永夜之前的事情没什么印象。此刻他站在见神修的旁边听他说起这些故事,表情略显好奇。

  事实上,在玛刻夏斯的印象之中,见神修并不怎么喜欢谈论永夜之前的事情。忽然听他说起这些,也让这个少年稍感意外。

  “先生,亲历过这些吗?”

  但是既然难得谈起了这些故事,兜帽少年便也顺势询问起来。人很难不对自己周围人的经历感到好奇,尤其是见神修这种充满秘密的人。即使是关系密切如玛刻夏斯,对见神修的往事也知之甚少。

  “亲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见神修听到这些话语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古怪,那模样像是感怀又像是嘲讽。玛刻夏斯想不明白见神修这副表情是为什么,只能等待着他的解释。

  “……也许亲历过吧。”

  见神修丢掉杂草,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仰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然后忽然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揉了揉身边少年的脑袋。

  “那些事情,我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唉?”玛刻夏斯愣住了,吃惊的看着见神修。“修先生您……”

  “永夜之前的事情,我也只有很模糊的记忆。我最开始有印象的事情是在一家医院里。有人告诉我尝试自杀,没有成功,只是……大脑受了一些损伤。”

  见神修随口说道,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所以,以前的许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了。拼了命的回忆,也只能勉强回忆到[自己是谁]这个程度。所幸还能找到我以前的照片和材料,对照着材料,大概感受一下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能想象吗?对照着照片、文字、影响去认识过去[自己],看着过去的记录,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陌生感,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人生。”

  这位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搜查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尽管前不久,某份他用特殊手段得到的机密文件的内容,此刻在他脑海中无法控制的一闪而逝,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眉眼低垂,平静的就好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没人知道说着这些话的见神修到底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玛刻夏斯也猜不到。这个兜帽少年一时间居然有些害怕,因为此刻的见神修看上去很平静,却给他一种奇怪的疏离感。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们一起出身入死身经百战,他第一次觉得面前之人如此陌生。

  “夏斯。”就在这个时候,见神修忽然喊了喊他的名字。

  “假如有一天……”搜查长忽然开口说了半截奇怪的话,但是说到一半,话语便又再度欲言又止,迟疑了一秒之后,最终还是摇头叹气道:

  “算了,没什么。”

  “哎?”

  兜帽少年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提这些了。”

  见神修像是忽然对这个话题感到厌烦了,直接把话语转移了别的问题上。他转头望向了面前这条安静清冷的街道,开始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这座度假村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们来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做正事吧。”

  “是!”

  玛刻夏斯就是如此单纯的孩子,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是提到“正事”,他的精神就立即紧绷了起来,小跑着跟在见神修的身后,迅速进入了状态。

  “上次听希薇小姐提到过,她对这座度假村有印象,这座度假村果然是有什么问题吗?”

  “要说大问题的话,也谈不上。”见神修观察着四周,视线扫过那些街道上仅存的店面,对着身边的少年说道。

  “但是两个月前NA-VI收到过一份报告,说是监控系统显示,度假村这边的每天晚上都会有异常的温度反应。像是有大量的人群聚集。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教会集会之类的——你知道的,永夜之后,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嗯。”玛刻夏斯点了点头,“但是,这种人流聚集的事情,一般是由警视厅那边进行处理吧?”

  “这次也一样,所以接到消息之后,先是由警视厅那边派出警力来度假村这边调查,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

  见神修一边走一边说道,说话的时候他远远眺望着那些街道上的店铺,并不走近,只是眯着眼睛观察着。

  “明明不是旺季,每家商户却都储存着大量的商品,而且仍然在不断的进货。夜晚街道上明明没有人活动,热量反应器却总是显示街道上有莫名的热源。白天这里门可罗雀,夜晚却总是有稀奇古怪的声响……”

  “所以他们觉得这是一起怪异事件。”

  玛刻夏斯了然,知道这样一份文件为什么会呈递到搜查局的桌子上来了。看着周围的目光也开始变得警惕了起来。

  “于是把案件移交给了我们。”

  “对。”见神修赞许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那既然这起事件已经变成了文件躺在了文件架上,而且刚刚先生也说过,NA-VI注意到有异常热量,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见到见神修那鼓励的目光,玛刻夏斯也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道,

  “就说明,在那之后我们也派了人过来,并且同样也无功而返了。所以他们写了报告,收录在了待观察的系统中。”

  “很对。”见神修微笑。

  “这个事情最大的怪异点就在于——明明有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当地的居民却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异常,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和平时一样在过他们自己的生活。甚至当我们派出的搜查官把这些东西告诉他们,向他们询问相关的事宜时,还引起了他们的抗拒,他们叫嚷着把我们的搜查官轰走了。这才导致了第一次调查的失败。”

  “是这样啊……”

  玛刻夏斯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看自己和见神修身上的便衣,于是兴奋的开口:

  “怪不得先生先去了旅社,换了衣服之后才出来调查。”

  “嘘。记住,我们是游客。”见神修闻言眉头微皱,对着少年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是过来度假的。”

  “啊……”玛刻夏斯猛地意识到了问题,下意识的抬手捂了捂嘴。

  “这是个度假村,长期生活在当地的居民,自然不只有店家,还有……旅社的人。”

  见少年不说话了,见神修接着说道,说到这里,他回头眯了眯眼,望向两人来时的方向,眼中带着冷意。

  “如果当地[居民]是有问题的,那么[旅店]作为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自然也是最有嫌疑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