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即使是在飞快的上浮之中,见神修还是没忍住低头往下放的海水里面看了一眼。那些怪鱼被惊醒后开始在密密麻麻的下方聚集,接着飞快地向他们靠近,它们汇聚形成的黑影遮蔽住了近乎三分之一的海底,远远的望去如同一片黑色的洪流,即使只是远眺都让见神修两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那情景让见神修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继续犹豫,一手抓着玛刻夏斯,两只腿在水层中摆动的飞快。靠开了配重竭尽了所有能用上的浮力,顶着减压带来的巨大压力,竭力往上游动着。

  然而即使他们的游泳技术再如何高超,再如何轻灵似游鱼,也终究难以和真正的鱼类竞速。只是回头眺望的那一秒,下方那些长着人面的变异鱼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的拉进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两人和鱼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眨眼间便缩短到不到四十米。

  这种情况还需思考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吗?威胁他们的东西不就是在下面正拼命的追赶着他们吗?该死,他们可是解刨过那下面那些怪鱼的!

  见神修的嘴角微微抽搐,快速上浮带来的巨大水压差让他身体里面的血液疯狂翻涌,强烈的剧痛感开始在他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神经末梢里浮现。意识开始控制不住的模糊起来,鼻腔中那些脆弱的血管甚至隐隐有了要破裂开来的征兆。

  别开玩笑了!什么幻觉。如果不是现在上浮就已经需要用尽全力这位搜查长真的很想在频道里面大吼。他们刚刚亲身被海水的重压碾过。那种随着水压产生的拖拽感绝对真实,根本不是幻觉能解释的。甚至一直到现在,他们旁边的海水之中还有怪异那些形似“黑藻”的断裂发丝在水层中漂浮着,那是他亲手触摸过的东西!

  幻觉,幻觉,幻觉!怎么可能是幻觉。我在下潜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诅咒了!

  见神修脸上的青筋越发的膨胀着,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随着下方鱼群的接近。海水中的波动越发的混乱起来,上百万条半米长的变异鱼类光是靠着游动就能海水中产生巨大的水波,此刻他甚至能感觉到这种水波已经抵达了他的脚底!难道这些也是假的吗?

  不,已经来不及了。

  见神修抬头望向了上面的潜水钟。为了接应他们那个潜水钟已经打开了所有的探照灯在海水中明晃晃的为他们指明了方向。这种行为当然也给下方的鱼群指明了道路,但是没办法,比起让他们像是现在这样和下方的鱼群竞速,都抹黑才是更绝望的局面。那些鱼类有着专门的器官捕捉水纹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寻找两人的位置,他和玛刻夏斯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潜水钟悬浮的水层离他们还有五十米,纵使竭尽全力也至少需要十五秒,而下方的鱼群现在已经离他们三十米都不到了,以双方的速度差他们根本来不及抵达那个位置,再换过数个呼吸他们就会被那黑色的浪潮吞噬。

  聚拢的鱼群即将狂袭而至,如果此刻能有人将视角拉远从远处观看这个场面的话。那场景就仿佛海洋之中有一座漆黑的高塔正在拔地而起,像是诅咒化成的长枪,要刺穿上方两个窥探禁忌的逃亡者。

  第一个呼吸,见神修前进了四米,下方的鱼群也靠近了他们五米。

  第二个呼吸,见神修拖拽着玛刻夏斯极限上浮了五米,而下方的鱼群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二十米了。

  第三个呼吸,见神修再往船的方向挣扎了五米,然而鱼群已经逼近了他下方数丈之内。他甚至能感觉到鱼群带起的那种水流已经将他包裹。

  ……

  快一点,再快一点。

  船上的众人焦急的盯着屏幕。那两个人距离潜水钟真的已经很近了,近到此刻他们甚至可以不借助两人身上的移动摄像机、靠着潜水钟上那些固定摄像头就能捕捉到他们的身影。可是也真的来不及了。此刻即使是其他人都能看到紧跟其后那些涌动的黑潮,希薇和七海和宫更是能看到黑潮中那无数苍白扭曲的人面。

  [见神修。]

  七海和宫捂着脸庞面色胀青筋暴起,像是依旧在挣扎着想要从什么环境中挣脱出来,然而那对此刻似清似浊的蓝色双目仍然死死的盯着屏幕中的两人,在等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这种时刻。]

  屏幕中,那汹涌的黑潮近乎要蔓延到两人的脚尖。那些苍白的人脸甚至露出了他们苍白扭曲的獠牙,敲击着想要咬下。

  [你的决断是什么?]

  ……

  真的来不及了。

  那个闪耀着探照灯的潜水钟离他们还有十几米,但是见神修已经感受到了他背后的寒芒。

  那些水波中涌动的涟漪已经彻底将他包裹。他听说过深海中的生物能借助海水中细微的水纹狩猎,海水对于它们来如同胶体,生物活动后会在其中留下短暂的线条,能捕捉水纹的深海鱼类可以借此确定狩猎的方向。

  当时见神修只不过当做零碎的知识了解这些东西,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能亲身体会到这种现象。巨量的变异鱼向他扑来挤开海水,冲击之下水层之中开始浮现出人类也肉眼可见的波纹。

  连这些也全都是幻觉吗?

  啧,还真是会难为人啊,这种时候还要他分辨什么幻觉不幻觉什么的。

  见神修抬头仰望着那个终究无法企及的潜水钟,那张素白年轻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目充血,眼白上胀满了鲜红的血丝。

  这个距离上,那潜水钟的光亮是如此耀眼,耀眼的光照在他失去血色的脸上,甚至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暖意。

  事实上他眼前的视野早就已经一片血红了。他刚刚急速上浮了一百多米,此刻剧烈的减压病和氮醉在他身体里面同时作用着。不需要任何其他干扰他的大脑里面也充满了幻觉,心跳的声音在耳膜里无限放大最终如雷霆般轰然作响,就好像耳边咫尺有青铜大钟在不停轰鸣。

  换做其他人这种程度的早就失去意识了吧。即使是以他两人的体质也快要顶不住了,热量仿佛在他们的身体中逐渐褪去,四肢都在变得麻木。

  “玛刻夏斯!”

  终于,在被即将那些黑潮吞噬的前一秒,见神修忽然怒目圆睁,嘶声厉吼,猛地咆哮出声。

  既然他无法分辨的话,那就让专业的来!

  “下方五米!”

  那个一直蜷缩着被他提在手里,整个逃亡过程中一直沉默蜷缩着的少年在这一秒终于睁眼出声。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炙热仿佛有火焰在瞳底燃烧,灵觉如同漫天飞舞的飞鸽般回到他体内。冥冥中的感知在那一瞬间极限膨胀,在无数嘈杂混乱的干扰中,与生俱来的神秘感知为他带回了那浩瀚黑潮中[唯一]的一丝异常。

  “九点钟方向!”

  “击破他!”

  整个上浮的过程中见神修宁愿冒着拖慢速度的风险也要保持这个姿态就是为了这一刻。就在少年出声的下一瞬间,见神修猛地将他朝着那个方向抡臂投出!

  那一秒时间如同静止,年轻的少年背靠探照灯的光源,手持双刃自上而下划破海水,和下方的黑潮悍然对冲。那些看似势不可挡的黑潮却在接触到玛刻夏斯身体的瞬间如同幻梦般破碎。幻象在那一刻崩坏成无数碎片,化成无数如同碎镜一般的光点。

  在那纷乱缭绕的幻想碎片中,年轻的少年带着探照灯的光辉如天使降临,手中双刃无比精准的对上了那隐藏在幻象之下的那把——真正的“刀锋”。

  他和那个袭击者有一瞬间的对视,看到了对方那覆盖着苍青蛇鳞的脸上,那对扭曲的蛇瞳。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