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七海和宫陷入了沉默,很奇怪,明明按照约定他才应该是询问问题的人,然而整个过程中他却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刚刚看护的你的那个搜查官,希薇,是你学姐,你们都是雪见泽理工大学生物系的。上一次你去搜查局的时候,和她见过面。”

  见神修忽然转移了话题。

  “看得出来吧?她因此一直很不希望你参与进来这些事情。”

  “希薇学姐……”

  七海和宫闻言支吾了,他当然看得懂这些事儿。但是习惯了旁人的冷漠的孩子总是不擅长应对这种陌生的善意的,一时间他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是啊,很善良,所以不想你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平白送命。”仰着头的见神修斜眼看了他一眼,说到“性命”时那目光没有怜悯,无喜无悲。

  “在雪见泽,和迷雾牵扯过深的人总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某个夜晚,甚至惊不起一丝波澜。她不想你也落得这个下场。”

  “……”

  于是两人之间一瞬间安静了,讨论到这个问题,即使是即使是见神修也会给他犹豫的时间。

  “搜查局在市民眼中是一个神秘的部门。人们通常都将这种神秘当做是隐瞒,他们将搜查官视作报丧的黑猫,认为很少有人会觉得这种神秘是一种对市民的保护。”

  见神修接着说道,他每一句都在颠覆七海和宫的认知。

  “因为神秘,所以他们就可以不用知道搜查局到底在面对着什么样子的工作。因为神秘,所以他们就可以不必了解搜查局到底在面对什么样子的境况,可以不用记住搜查局的每次行动的战损比,可以无需知晓城南的陵园里插上了多少属于搜查局的十字架。可以安心活在被保护的世界里。”

  阴影下,这位搜查长身体前倾红瞳锋锐,和七海和宫对视的时候眸光如剑,犀利的像是要窥破人心。

  “但是……”

  见神修又重复了一边那句话。

  “很少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保护。”

  “我……”

  被那目光注视的七海和宫内心一颤,虽然见神修这里明显不是在指责他,但是仍然让他下意识的升起一股愧疚之情。

  “抱歉。”

  “别误会,说这些并非是为了抱怨些什么。我还不至于需要一个学生来认同我。”见神修淡淡的道。

  “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个漩涡内真的很危险,真的会丧命。”

  “希薇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会把人往漩涡外面赶。但是我不是,所以我不会帮你做这种选择,我只会把选项摆在你自己的面前,让你自己选。”

  “想要了解怪异的话,想要了解这背后的意义的话。不如来帮我做事吧,我下一步的计划需要一个精通海洋生物学的助手。我觉得你也许会合适这个位置。”

  见神修歪了歪头。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份危险,要来帮我做事吗?至少在这个案子期间。”

  “当然,就像是今天这场实验一样。我并没有把握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搜查局的工作非常危险,这次的案件尤其严重。甚至,就算是我自己此刻也身受诅咒。”

  “啊……”

  七海和宫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件事情。

  [参与那条怪鱼死亡的人]会被诅咒,在接下来接连死去。他自己经过重重防护之后,究竟还算不算在这个范围内都还尚未可知。但是……面前的见神修肯定是毋庸置疑的被诅咒了。

  然而刚刚一直的谈话之中见神修都显得过于镇定了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一直到见神修主动提起他才想起还有诅咒在。一时间一种剧烈的荒谬感涌上白发少年的心头,他有些发愣的看着面前的搜查长。实在无法将“他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死去”和他现在侃侃而谈的样子重叠起来。

  人快死了是这个样子的吗?七海和宫看着见神修,有种强烈的幻灭感。

  还是怪异是这种完全无需担心的事情?

  “关于诅咒。”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对着见神修小心翼翼的问道。

  “见神先生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诅咒吗?二十四小时内把源头解决了就好了吧?”见神修平静道。“再说,解决不了也没事。我说过,我很强。”

  “……”

  七海和宫眼神有些发愣。

  “对于搜查官来说,亲自去经历一遍怪异是我们经常会用的调查手段。我知道这很原始也很野蛮,但是这就是搜查局的工作方式。”

  见神修看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毛。

  “你现在不用担心我的问题,而是应该考虑考虑我的邀请。关于迷雾和怪异,永远只有自己亲眼看过之后,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就好像你今晚接触那条变异的怪鱼一样。”

  “当然,我可以给你时间。做好准备之后,明天早上八点半之前给我答复。愿意来的话,九点我让人来接你。”

  这哪里是允许他拒绝的态度。

  七海和宫在心底苦笑。

  这明明就是捏准了他根本无法拒绝。

  但是见神修并没有管少年的表情,而是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对他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啊,已经最后一个问题了吗?那……”

  七海和宫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用他那天蓝色的眸子直视着见神修的眼睛。

  “见神搜查长,我们真的能战胜迷雾和怪异吗?您刚刚自己也说了,如今前路一片迷茫,完全看不清道路,这种情况下,我们真的能赢吗?”

  “……当然能赢。”

  听到这个问题,见神修先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忽然笑了。

  这是七海和宫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笑,看到那一瞬间七海和宫就明白,那是绝对不是官方辞令的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人类发明飞机之前,也没法在天空找到道路。发明飞船之前,也没法在宇宙间寻找到道路。但是最终我们都做到了。现在看不到道路又如何?不妨碍我们仰望星空。”

  然后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

  “总有一天我们会扫清所有的迷雾的。到了那一天,无论是所有的怪异,还是和怪异勾结的人类。”

  “我一个都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