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
见神修往车的后座一靠。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眉心，闭目养神。
而玛刻夏斯也试图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他前面的位置上，把今天收集来的证物依次放好。收纳了起来。
然后他并没有急着发动汽车，而是一直安静坐在驾驶座上，等待着见神修后续的指令。
他一向都是这样，按照见神修所有的命令行事。其实按照他的心智水平他是不该能成为搜查官的，是见神修把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见神修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私下里他被嘲笑是见神修的狗，人们怀疑只要见神修开口他可以朝任何人开枪。
夏斯没听到过这种嘲讽，如果他听到了，他一定会会认真的回复那个人——“不用怀疑，确实如此”。
“夏斯，记录一下。”
安静了许久之后，坐在后座的见神修才终于出声。
“是，主人。”
夏斯马上拿起笔。
“刚刚查访的几个人嫌疑都排除。”见神修微微皱着眉头，先前的谈话似乎消耗了他不少的精神。
“基本可以排除公司这条线了。”
“是。”夏斯嗯了一声，拿着笔刷刷华的记录着。
“被害人的经济状况良好，也没有负债，可以排除因为曾经的破产附在带来的负债影响，不太可能因此招惹上黑道。”
“是。”
“被害人带领的小组进行的只是一般的工作项目，虽然也是公司机密，但是并非是那种有着重大意义的作品。可以排除因为工作内容引起对家仇杀的情况。”
“是。”
“被害人是一个暴躁的人，也许有一些病症倾向，但是从来不愿意去医院检查。”
见神修闭着眼睛搓揉眉心。回想着那些组员和那位赵主管对被害人[截然不同]的评价。
“平时他或许很好沟通，但是某些时刻会忽然变得暴躁，会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变得神经质，表现出来明显的暴力倾向。”
“是……”夏斯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吃惊，但是仍然把很听话的把这些都记录了下来。
“被害人一直因为曾经的创业失败耿耿于怀，他经常性的在办公室内和同时吹嘘自己创业时期的经历。他对现状有着强烈的不满，并且一直在积蓄资金，企图东山再起。他很狂傲，看不起周围同事，也同样轻蔑于他的上司，但是为了收入他可以对上司保持谄媚，因为一直想着积攒资金重新创业，所以不仅从来不会在社交上花任何钱，对自己的吃穿住行也极其吝啬。爱好很多，异性也是其中一条，但是不肯为之花钱……”
一句一句的描述缓缓的从这位搜查长的口中吐出，随着纸笔莎莎的摩擦声，那个名为“山田尚一”的人逐渐跃然纸上。
“所以得出结论。”
见神修的双目依然闭着，用一根手指缓慢的揉着自己的眉心，说出了最后的推断。
“即使这座雪见泽里，真的有什么势力能藏得住一头身长超过两米的大型猛兽。像是被害人这样的人，也是很难去招惹上这样的势力的。再加上不会因为负债招惹上黑道的话，那可能性就更小了。”
“意思是。”玛刻夏斯刷刷记录，然后停笔，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人祸]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不是人祸，那就只能是[天灾]。
而在雪见泽内……只有一种[天灾]。
“……”
见神修没有说话了，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双眼睁开的瞬间眸底有精光爆射，像是利刃掠过肉身拉出沾染血色的寒芒。
驾驶室回头的玛刻夏斯下意识的后仰躲避，就好像那眸光真的是某种利器。击穿了空气划过了他的脸颊。
他知道，虽然这位搜查长即使是平日里也以冰冷著称，但是事实上他对待那些人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他只将一种[存在]视为他真正的对手，面对那种对手的时候见神修才会展现出真正的姿态。
“不必急着回启明星塔。”见神修靠回椅背上，把目光转向车窗外面。AI电子中心的底下车库并没有什么风景，但是他仍然把目光转向了车窗。
有的时候夏斯真的很难分清楚，见神修先生那么喜欢看向窗外，看的到底是窗外的风景，还是玻璃里自己的影子。
“开车在外面转转。”
“外面在下雨，主人。”带着兜帽的少年出言提醒。
“没事，没必要开到哪去，只是在雪见泽随便转转。”见神修仍然坚持。
“好的。”
于是搜查局漆黑的专车发动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地下室回趟如同雷霆咆哮，冲进了雨幕之中。
……
“您好，是福原千佳小姐家吗？打扰一下。”
希薇带着一个中年男同事敲开门面前的门，对着那个露出困惑之色的中年女性亮出了搜查局的证件和文件。
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女性，按照资料上写她和被害人是大学同学，应该是同龄人。开门的时候没有化妆，但是眉目依然很清秀，身材发福走形的痕迹很明显，不过还保留了一些原本有的曲线。对比她的年纪来看发福的有点早，但是仍然能看的出来至多几年前她应该还是一位靓丽亮丽的女性，有着清丽的面容和良好的身材。
“我们是搜查局的搜查官，这边有一起案件涉及到了您，所以过来打扰一下，询问您一些事情，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调查。”
“哦哦，我就是福原千佳。两位先请进来吧。”
女性愣了一下，看着门外的两个搜查官，目光尤其是在希薇旁边那个身高两米铁塔般的男搜查官上停留了许久，但是看着女孩那张干净清纯好像刚毕业的女学生一样的脸蛋，虽然还是不清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也还是开门请他们进来了。
她显得很从容，这是笃定自己没有犯事的人面对警务人员特有的底气。
“家里有鞋套。”她从鞋柜里拿出鞋套给两人，把两人请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来给两位倒茶。”
“嗯，麻烦您了。”
希薇微笑着点头接受了下来，趁着她去倒茶的时间环视了一圈整个客厅，把几个引起了她注意的点暗暗记了下来，然后和身边那位男搜查官对视了一眼，互相确认了一些信息。
“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忽如其来的猫叫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一直只比巴掌大一点的白色小猫从房间里面出来，蹦到了茶几上，歪着头看着两人。
一只猫——男搜查官。
是猫哎！——希薇。
年轻的女搜查官看到那只小猫顿时两眼放光，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它。然而她手还只是伸到一半的时候，猫就已经翻身躲开了，直接喵喵叫了两声，往旁边蹿了出去。
“小白！”
在厨房里面泡茶的福原千佳听到猫叫声之后脸庞端着盘子走了出来，把两人的茶往茶几上放下，然后伸手把那只小猫抱在了怀里。
“有客人来了，别调皮。”
“是福原小姐养的猫吗？”希薇的眼神从那只小白猫身上离不开了，就差没把意动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好可爱！”
“谢谢。”福原千佳抱着猫笑了笑，显然自己养的猫被这样夸奖她也很高兴。捏着猫的两只小爪子朝着希薇打了个招呼。
“她叫小白。来，小白，和搜查官姐姐打个招呼。”
然而显然猫咪并不领情，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直接把脑袋歪向一边了。显然并不是很想搭理自家主人。
“呵呵，玩儿去吧。”见自家猫这个模样，福原千佳尴尬的笑了笑，把它放了下来，丢给它一个毛线团，让它一边玩儿去了。
“福原小姐很会养猫呢。”希薇艳羡道，目光还是从那只小猫身上挪不开。
“养了很多年猫了，总归是有些心得的。”福原千佳笑了笑。
“很多年吗？”希薇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可是这只猫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呢。”
搜查局职责特殊，里面的搜查官都是从警视厅和部队抽调出来精英中的精英，因此这个叫希薇的文职女孩混在那些暴力份子里面总是最容易忽略的那一个。在搜查局她只是一个负责联络的文职几乎没有人关注她的学历，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整个搜查局最人畜无害的姑娘当年也是法医和生物双学位硕士的狠角色。她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对猫一无所知，这场套话从她看到那只猫的一瞬间就开始了。
她进门第一眼就看到电视机柜上摆的那张照片，上面是一对夫妻怀抱着一只猫拍的合照。照片内的双方就是屋子的主人福原千佳和案件的受害人山田尚一，然而他们照片怀里猫却明显不是刚刚屋内走出来的这一只——
这一只是白色的，然而照片里面那却是一只黑猫，揉着柔顺如黑色丝绸一般的毛发。
“搜查官小姐对猫很了解呢。”福原千佳闻言愣了一下，但是也没多想只是敷衍了一句。
“小白确实只有几个月大，我以前也养过别的猫，但是去年8月因为一些原因过世了。所以今年重新养了一只，就是小白。”
去年八月份——也就是离婚前的一个月。两位搜查官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件事情。
“啊，光说猫了。”福原千佳看了看面前的两位搜查官，把话题拉了回来。“两位刚刚说有案件涉及到我，不知道两位此次来有什么事情吗？”
“嗯，是这样的。山田尚一这个人，您认识吧？”希薇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捏在手里。
“山田？我确实认识，他是的前夫。”谈到“前夫”这个词的时候，福原千佳显得很镇定平和，并不像是许多离异夫妻那样直接拒绝讨论，或者是是当场激动起来。甚至于“山田”两个字出现的事情，她还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两人胸前搜查局的徽章，语气里面隐约有一丝丝担忧的意思。
“他怎么了？犯什么事情了吗？”
这个态度。
希薇神情微动。
看起来这对离异夫妻的关系，也没到那种那么长差劲的地步。
“您还不知道是吗？是这样的。”希薇沉吟了一下。“嗯，我也不知道该劝您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件事情。”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找到遇害者前妻通知对方这种消息的情况，这种事情，多少有些……微妙。
“这是山田尚一的死亡报告。”
她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了面前的福原千佳。
“他的尸体在前天上午九点被人发现了，死因尚在调查中，目前不能排除他杀可能性。我们这次来也是想像您了解一些事情，想要对被害人多一些了解。”
“死亡报告……”
听到那四个字的瞬间福原千佳眼睛瞬间瞪大了，放在腿上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几乎是抢夺般的伸出手把那份文件从希薇的手中夺走，猛地打开文件，看到文件里面那张照片和法医中心的钢印之后，猛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山田……”
“……”
希薇和身边那位男搜查官都没说话，给了她一点时间消化一下这个信息。
“……抱歉。”
半晌之后希薇才听到福原千佳继续说话，这位刚刚面对了前夫死亡的女性揉了揉发动的眼眶吸了一下鼻子。看得出来她确实对被害人颇有感情。他们已经离婚六个月了，但是关系并不像是很多离异夫妻那样水火不容，福原千佳的心理明显还有对方的一个位置。
“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人之常情。”希薇把桌子上的茶水递了过去。这是之前福原千佳为她泡的，她一口都没有喝直接递过去了。而福原千佳在情绪激动之中也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下意识的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抱在手里试图用热水给自己冰凉的四肢带来些许温暖。
“你们似乎感情不错，既然这么为什么要离婚呢？”希薇出言问道。她现在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很符合她预期的情况。
“因为……许多原因吧。最后可能是……不合适。”福原千佳有些默然。“我们认识了十三年，结婚了七年。到了最后大家都变得不再像是曾经的样子了。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我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我了。我们最后还是没能磨合到一起吧。”
“他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他也给不了。在一起只能是一直的彼此伤害。”福原千佳叹息道。“所以最后我提出了离婚，只是没想到仅仅半年之后就出了这种事情。”
“您提出的？”希薇神情微动。
“嗯。”福原千佳点了点头，抱着杯子低着头，又沉默了一会。
“谢谢，有什么事情您说吧。”她又缓了一会，才好像终于从那个状态里面恢复了一点，终于想起了面前还有两位搜查官坐在那里。她忽然对面前的人升起了感激之情，一直听说搜查局的人是如何的不近人情，但是面前这位女子的态度好的简直像是服务业出生的专家。
“几个方面吧。”
希薇拿出了录音笔和记录册。
“一是想从前妻的角度出发，了解一下山田的性格，生活和经济状况。二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离婚的原因，以及你们离异之后还有没有什么纠纷。”
希薇看着她。
“您知道的，现在不能排除他杀可能，一方面您现在也还在嫌疑人的名单内，另外一方面如果对方针对的是你们这个家庭的话，您可能也会有危险。”
“嗯嗯。离婚的话……”福原千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就要从雪见泽三年前的混乱时期开始说起了……”
……
“雪见泽这座城市，很久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
瓢泼的雨水打在车窗上，带着哗哗的响声，见神修坐在后座上，看着玛刻夏斯开着车逐渐驶过雪见泽的街道，也看着那些一个个在雨幕中朦胧而扭曲的建筑物，忽然口中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嗯？”玛刻夏斯愣了一下，分了一下神听后面见神修的话语。
这个兜帽少年的反应速度和车技都远超常人，并不担心一次因此而发生什么意外。
“你失忆过，有了记忆之后就已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了，所以你不了解也正常。”
见神修看着窗外目光如炬，穿过玻璃也穿过雨幕，就像是要洞穿整个城市的真实。
“这座城市，以前并非现在是这个模样。”
黑-车绕城行驶，因为挂着搜查局的拍照而无人敢于阻拦。或许是因为雨天的缘故，虽然时间还只是中午，但是街道上的那些建筑都已经早早的打开了店面的灯牌。各色的霓虹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梦幻，隔着街道望去，就像是人的欲望那样虚幻而又遥远。
混乱的黑酒吧和华贵的大剧院、贩卖违禁品的黑街和繁华的大厦、地下角斗场和拳击俱乐部、纸醉金迷的上城区和黑户遍地的边缘区，AI电子中心出产的机器人和贫民窟里塑料挡板搭建的房屋……
他知道，那些阴暗污垢的东西，就隐藏在这个城市光鲜的躯壳之内。像是血液一样的流动着。
这些东西是如此的矛盾又如此的统一，如此的割裂又如此的和谐，如此的荒诞又如此的合理，就像是一枚落尽淤泥里的硬币，正面是蚀刻的鲜花，反面着满是污垢。目光望去你好像能看到整个城市里面流通的贪念，每一个行走在其间的人类双目之中都有欲望的火焰熊熊燃烧，自由和压迫如此紧密的共生一处，就好像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往上爬，爬到最顶端，就能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以前？”
玛刻夏斯不解，就像是见神修说的那样，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跟在见神修身边，看到的世界一直一直如此，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模样，并不理解他话语里面的“以前”是什么含义。
“2031年前12月，雪见泽降下了72小时的‘永夜’。以及长达八个月的迷雾，迷雾之后，雪见泽和外界的联系彻底中断，雪见泽无法进入也无法离开。这座城市成为了一座彻彻底底的雾中孤城。”
见神修轻声为他讲述着曾经发生的故事。
“当人们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旧有的秩序就瞬间崩溃了，雪见泽在那之前是个海港城市，对外运输战局整个城市75%以上的GDP。然而隔绝将这一切全都毁了，大批的人破产，大批的人失业。，一切法律、规则、秩序在那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混乱，暴力和暴动。”
“但是暴动总归是要结束的，这座城市不可能永远就那么混乱下去。困境之中名为NVAI的新政府建立，议会、法-院、搜查局三权分立。暴动之中秩序重新建立，那一夜人们高呼获得了希望。”
这位搜查长无声的笑着。法-院、搜查局、议会三权分立，然而此刻他身为三权分立的一方，讲着那段故事的时候，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嘲讽。
“然而旧有的秩序一旦崩溃，就再也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新的NA-VI市政府建立之初面对的雪见泽诸多盘根错节的势力，根本无力将秩序拉回曾经的局面。所谓NA-VI的建立，就只是一场不断的妥协、妥协、再妥协的过程。”
“最终正是这份妥协，造就了今天的雪见泽。”
见神修把目光移向了窗外，看向了外面那个雨幕中的城市。
“城市由黑道和政府共治，政府负责明面上的治安，黑道负责相当部分的治理，那些暴力分子是违法者却由他们自己管控，黑道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街上，保护费和税收一样理所当然……你有记忆以来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所以你觉得不奇怪。”
“但是在我眼里它很奇怪。”见神修的声音微微发冷。
“在我眼里，黑道这种暴力团伙，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存在。”
“修先生……”玛刻夏斯一愣，然后满是诧异的开口，下意识的看向了窗外。
因为此刻车辆正经过上城区，按照划分这里黑道【朝日组】的地盘，在这里说这些话被听到了的话，容易引起一些纠纷。就算他们现在开的是搜查局的官车也不是没有年轻人热血上头拦车的可能，倘若真的闹大了，最后老人出来扯皮，他们也不占理。
他不怕事，他只是单纯有些意外是否要这样做的必要。
“看啊。”然而见神修只是冷笑。“你是搜查官，我是搜查长，我们两个坐着搜查局的车对着阴影里面的黑道评头论足。你居然还会对此感到诧异，居然还要顾及这些话泄露出去是否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先生……”玛刻夏斯面露不解，他不理解见神修何出此言，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见神修心情不好。
“你有记忆以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所以你觉得这理所当然。”
“你把黑道当成和市政厅对等的组织，你对此习以为常。你看到有黑道拿着砍刀钢管在街道上火并，你只会想着疏散人群，却不觉得这个行为本身有何问题。”
见神修缓缓抬手擦了擦车窗上生成的雾气，让外面那个世界能更清晰一些。
此刻大雨滂沱，人间暝暗。
“雪见泽六区之中，如今港区已经废弃了。东边富人居住的上城区是朝日组的地盘，南边的下城区是月读组的领地，西边靠近山脉的边缘区由蜘蛛组独大，中心地带和北方的中心、高新二区则由NA-VI市政厅管控。名为黑道的暴力团伙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在这个城市存在着，他们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甚至和政府谈判，禁止政府插手他们的领地。”
“你有记忆以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这是见神修今天在车上第三次重复这句话语。“所以你觉得不奇怪。”
“但是在我眼里，它很奇怪。”
“修先生。”玛刻夏斯的表情渐渐放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明白后座的这个男人的意思了。
于是他轻声询问说：
“您是有和黑道开战的打算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依然平稳的转动着，语气甚至带着些许轻快的意味。这样可怖的一个推论在玛刻夏斯这里说出来居然是使他放松了。在这个少年的眼中“弄错见神修的意思”这件事情，居然比“同那些雄踞数个城区的势力开战”更令他感到不安。
“开战？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然而见神修的眉头只是微微抬了抬。
“不要多想，我只是平常的发两句牢骚而已。”
这位搜查长用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冷漠语气吐出了“牢骚”两个字，可是话语里面既无“牢骚”该有的抱怨也无一丝“嘲弄”或者“自嘲”。那语气冷漠的可怕，让人下意识的联想到几百年前判官的刀笔，也当是这么平静的在竹简上刻下“凌迟”两个字的。
“夏斯，记住，和平来之不易，不要随意对任何势力使用[开战]这个词。”
这位搜查长终于从车窗前收回了目光，对着那位驾车的少年轻笑。
“我们是警，他们是匪。警察抓暴力团伙这不叫开战。”
“这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