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二岁就不是小孩子了?

  毗邻赵宣所居暖阁的一处精致院落,皓月当空,群星闪烁。

  明亮的月光洒落在大地,即便是没有一点灯火,也不算漆黑。

  少女着轻衫白裙,安静的靠在水亭的木柱上,清澈的双眸凝望着明月。

  她想起几年前师尊仙逝时留下的话,让她好好照顾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师弟。

  只是,杨思雪想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排斥,甚至是厌恶。

  忽然,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低头看着荷叶密布的翠绿塘水,美眸轻阖,淡然开口:“师叔祖在此,为何不现身与晚辈一见?”

  她语气平淡,既没有执晚辈礼,也没有显露出该有的恭敬神情。

  随着杨思雪话音刚落,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一道苍老且模糊的影子浮现于水面。

  “宗主可好?”

  影子微微颤动,发出腐朽且嘶哑的声音。

  “师尊安好。”

  杨思雪平淡答道。

  “此次下山,所为何事?”

  “请师叔祖回宗,主持大局。”

  影子那双苍浊的瞳孔变得深邃,“思雪,你长大了。”

  “晚辈已至大乘。”

  杨思雪平静答道。

  “长大了,心也就浑浊了,就如老身一般。”

  影子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层层黑雾笼罩了天际,顷刻间,皓月无光,星辰失色。

  黑雾中,睁开无数双血红的猩眸,冰冷的注视着地上那如同蝼蚁般弱小的白衣少女,它们张开了利齿,念着早已失落万古的咒文,指引着无尽的恶念加身于她。

  崩裂的大地上 ,漫出腥臭恶水,血莲于恶泉中绽放,裂缝中涌出漆黑烈焰,无数只赤裸的漆黑手臂在黑焰中伸出,绝望,愤怒,恐惧...无边的怒吼充斥着这片被化为无间炼狱的土地。

  “此乃地狱道。”

  太上长老那腐朽且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天地间,“这千百年来,不少大乘身陨在这绘卷之中。”

  “回师叔祖,晚辈虽然心乱了,但并未污浊。”

  杨思雪平静的仰着俏脸,任由恶念缠身,她亦无惧。

  就如同她话语中那般,即便她身无所动,恶念也无法加身。

  “晚辈得罪了。”

  她并指为剑,挥剑决长空。

  顷刻间,漆黑的苍穹被那无形的剑势所撕裂,显露出那璀璨的星河,两边那无数双猩红的竖眸发出了愤怒的嘶吼,黑雾中伸出数十只遮天蔽日般的狰狞兽爪,染血的兽爪撕开了崩裂的漆黑大地。

  犹如天倾般的末日场景之下,无间炼狱下,一只燃烧着黑焰手臂上画满了诡异符文的巨手爬出了裂缝,随之而来的是一颗狰狞且庞大的恐怖兽首,它嘶吼着,宛若日月般的猩红竖瞳盯着杨思雪那渺小的身躯。

  “汝将坠入炼狱,而吾将超脱。”

  兽首狰狞巨口开合,说着早已失落于太古的文字。

  它从黑焰中拔出一柄漆黑的长戟,伴随着它那震天的怒吼,极其庞大且宏伟的上半身终于突破了地缝,此时,它那恢弘的身躯便已经可于苍穹并肩。

  但随着此方世界的天际被那无形剑势所撕裂开来的口子愈来愈大,画境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如幻影般撕裂,包括着那位挥舞着漆黑长戟,威势磅礴到几乎能弑仙的恐怖魔神,统统化为了泡影。

  还是那座小院,池塘中游曳着锦鲤,荷花点点,除了那道模糊的苍老身影有些虚幻之外,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杨思雪站在亭内,如仙般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双方都沉默了许久。

  “为何宗主不亲自来?”

  太上长老那苍老的声线虚弱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

  “我来,与师尊无异。”

  “......”

  太上长老沉默片刻,接着,她嘶哑的笑了笑,笑声如同用指甲划过树干一般刺耳,“你这丫头生来聪慧,此次是来兴师问罪的罢。”

  “赵宣乃我师弟。”

  杨思雪始终平静的眼眸中,难得的露出一丝恼意。

  闻言,老妪微微一怔,随后叹然道:“极元之躯啊...宗主可真是大手笔。”

  接着,她又是沧然一叹,“既如此,那老身这便回宗去了,免得在此碍了你师徒三人的眼。”

  “师叔祖请留步。”

  杨思雪袖中飞出一颗密布着紫纹的晶莹莲子,“此乃天元圣地那株紫纹仙莲所产,以补师叔祖多年护道之偿。”

  老妪将此莲子捏在手心细细观看,表情闪过一丝欣喜,她微微点头,“算你丫头还有点良心。”

  “那老身便去了。”

  随着一阵模糊,那道苍老的身影消失的荡然无存。

  夜变得很静,就连虫鸣和荷叶间的蛙叫都不见了踪影。

  杨思雪静静的坐在亭中,思考着要如何将这场闹剧收尾。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赵宣。

  以师弟对她的排斥程度,哪怕是说了都不会信的吧。

  当年,深知自己寿命将至的师尊,在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天生极元之躯的师弟,却又无法护其周全。

  杨思雪那时还在闭关寻求突破,无奈之下,只能请了太上长老前来护道。

  其实说白了,太上长老也不过是被师尊寿尽之前的护犊之情给诓骗了。

  如若不然,杨思雪也不会给出这般的补偿,要知道,那玫莲子可是她师尊仙逝前花了许多心思才从天元圣地讨要过来的。

  ‘还是先让师弟对自己观感变好之后,再说出实情也不算晚。’

  杨思雪暗自想着,她也不知像这般年纪的孩子喜欢什么。

  摸了摸空旷的储物袋,她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竟除了这柄伴身多年的仙剑之外,再无长物。

  那条手链估计是她全身上下除了仙剑之外最贵重的东西了。

  早知如此,那玫莲子就不给了。

  杨思雪悔不当初。

  当晚,她便出了城,清晨才回小院。

  谁也不知道她这趟去了哪里。

  当杨思雪拿着几串精致的小糖人站在赵宣眼前时,他愣了。

  那张如仙般不容亵渎的俏脸十分柔和,眉眼间含笑的望着他,摇着手中各色糖人,“宣儿,喜欢这个吗?”

  “...谁喜欢吃这个啊?!还有,不要叫我宣儿。”

  “那这个呢?”

  杨思雪又不知从哪取出一柄画着小童的手摇鼓,和两根糖葫芦。

  “......”

  赵宣感觉自己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