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徘徊的错乱

  天上下着暴雨,今天的废墟营地里,却异常拥挤和吵闹。

  俞昊背着装满金属废料的硬壳背包,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准确的说,是生物群?

  身边那些穿着雨衣和袍子的身影,很少见到和他一样的人类面孔,更多的是脸上布满疙瘩的外星蛤蟆、奇幻小说里才有的红皮肤恶魔,还有像终结者一样的半机械的合成生命体,以及另外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它们或蹲或站,守在面前搭着塑料布的简陋摊位前面,兜售着不稳定的能量核心和快要报废的装备部件,让本就狭窄的小道变得更加拥挤。

  “上品能量核心!塔瑞尔圣者的魔法科技制造,先生,能量至少剩余百分之三十,只售五块源晶,可以给您身上的动力装甲供能整整一星期!”

  工艺很拙劣,这不是正宗的塔瑞尔货,而是苏拉摩族外星蛤蟆仿造的残次品。

  至于拦住他兜售的小贩,虽然用隐形眼镜伪装成了黑色瞳仁,但是暴雨引起的,那微不可查的滋滋电流声,也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一个失修的机械合成人。

  俞昊已经习以为常了,在这个被称为湮灭星环的怪异世界,到处都能遇到这样的骗子,两年前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还很不习惯。

  还好,身为地联特种部队的精英,他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象征性地赔笑了一下,还得赶着把收集到的废料交回公会去,俞昊正要推开还在纠缠的小贩,但是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就呆了呆。

  不光是他,废墟里面所有的生物,都在这一刻看向了天空。

  “又来了……”

  虽然下着暴雨,但现在还只是黄昏罢了。

  头顶的天空,却突然黯淡得如同深邃的黑夜一样,犀利的罡风在天地间穿行,那呜咽的声音,仿佛能撕裂人的灵魂。

  渐渐地……

  铺天盖地的乌云,被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云旋,夹带着闪电与狂风,看起来宛若是世界末日一般。

  不过这不是什么世界末日的象征,而是新的穿越者被带来的前兆。

  营地里那些强大的生物,脸上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就连那个合成人骗子,居然也不再继续纠缠,而是转头就走。

  像其他小贩一样,收起了自己摊上的废品,加入了朝云旋行进的队伍。

  俞昊知道,它们这是准备去给穿越过来的新人一点“关怀”。

  他没敢跟过去,对自己是个不举的战五渣这件事非常有自觉,区区人类,冲进大佬们的混战里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这次云旋的声势这么大,应该会带过来不少穿越者,如果特别混乱的话,打完说不定有残羹剩饭可以捡?

  倒也不急着离开。

  按捺住内心的小激动,俞昊扯了扯身上夹克的兜帽,偷偷摸摸溜到营地边缘。

  顺着残垣断壁,敏捷地攀爬上了一座废墟建筑物的楼顶,从背包里取出望远镜远远观察起来。

  想了想那些降临得稍晚的倒霉蛋的下场,他就觉得汗毛倒竖。

  湮灭星环的战力水平,在各种高等文明技术叠加下,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而他之所以能活下来,一是运气好,在所有人都还互相警惕的时候就穿越过来了,二是够谨慎,老老实实当个垃圾佬,从不去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

  轰隆隆……

  闷雷轰鸣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

  云旋的中心,闪电交织,渐渐汇聚出了一个金色的身影,有些刺眼,还好望远镜上有防紫外线的镜头。

  俞昊用手指轻轻拨动着调焦手轮,试图让自己看得清晰一些。

  当那金光慢慢散去之后,他顿时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人类?”

  这是一个像是人类的男性,脸上貌似还挂着很傻缺的笑容,脑子里是在想什么……

  “哈哈哈!我穿越了?要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了?这是什么世界,管理员在哪里?我的开局系统呢?”

  读出了他的唇语后,俞昊顿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想到居然是个地球人,而且深谙系统流爽文之道……

  可惜穿越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系统金手指,而且都穿越这么久了,还没发现自己正在高速坠落吗?

  他很快发现了,但是为时已晚,不过就算发现得为时不晚,身为人类,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在临近地面的时候,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捕网枪直接射中逮住,拽进了下方的废墟里。

  合情合理,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结局,不过……

  这就没了?

  这么大的声势,最后居然只穿越出来一个人类?

  俞昊脸上的表情非常疑惑,然而奇怪的是,按理说只要出现了穿越者,云旋就会慢慢消散,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同?

  不仅没有消散,乌云周围缠绕的闪电反而变得更加密集和狂暴了。

  这非常异常,而异常对于弱者而言,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不祥的感觉升起之前,他果断放弃了浑水摸鱼的想法,翻过断墙,准备从废墟撤退。

  然而刚刚转过身来,身后天空上的乌云里,却突然扩散出了一圈透明波纹,转眼扫过整个营地。

  “呜哇!”

  俞昊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废墟楼顶上,呕出了一口腥黑发臭的浓血,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脑子里面传来的剧痛感觉,就像是同时刺进了几百根钢针,令他差点瞬间失去意识!

  废墟下边的营地里,那些来自各个世界的生物全部和俞昊一样,成片成片的抱头惨叫瘫倒下去。

  至于离云旋最近的那些倒霉蛋,被尚未散开的余波扫中,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全身血肉诡异地扭曲起来,摇摆粘稠的触手直接撕开动力装甲的缝隙生长而出。

  还有那个刚刚穿越过来叫喊着系统的人类,也在呕吐抽搐的时候,变异成了一模一样的恐怖怪物。

  “……”

  靠意志力压制住毛孔底下密密麻麻爆发的,想要呐喊高歌的冲动,俞昊用颤抖的手,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副耳塞,堵住了耳孔。

  洗脑的重金属音乐声调到最大,但还是没法平缓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死死咬紧了牙,用最后的力气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管写着“军用镇静剂”五个字的针管,把整管药剂都推进了自己的静脉里。

  然后跟随着耳朵里上头的节奏,手指开始不断敲打地面,等到药物的效果出现,身体的抽搐这才平缓了一些。

  该死的监视者……没有预兆地突然苏醒了……

  这圈无形的波纹,就是它苏醒后发出的尖啸声,生物无法理解的韵律穿透身体,直接撕扯灵魂,就算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但这并不是理由,身为谨慎的头脑派,在看见规模这么大的云旋下只出现了一个人类的时候,就应该提前预料到事情不对。

  还好之前已经有过两次经验了,俞昊有自己的应急手段,不然就和营地里面那些无脑的蠢货一样变异了。

  保持着均匀的深呼吸,他静静躺在地上,等待着空中回荡的波纹消散,不过渐渐地,脸上的表情就绷不住了。

  “这怪物在抽什么风,这次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离开!?”

  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吧?军用镇静剂的效力都开始消退了,可天空中那怪物的尖啸却还在持续。

  不仅没有消散,那些只在噩梦里出现过的巨大触手,此刻甚至延伸出了乌云。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俞昊,身体慢慢地,再次一点点抽搐起来,瞳孔边密布的血丝下面,触手的虚影似乎已开始摇曳。

  实验阶段的镇静剂还在放藏身处的冰箱里,而刚刚使用的镇静剂,已经是穿越过来时单兵装备里剩下的最后一支了。

  该死……

  俞昊在心里咒骂着乌云里的怪物。

  此时此刻,除了静静地躺在地上,感受血肉变异的过程,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

  是意识模糊了吧……

  渐渐地,手指敲击地面的节奏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耳机里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没有了声音……

  最后,连身体的剧痛也几乎要感受不到了。

  但是头顶的云旋,却还没有消散的迹象。

  反而慢慢地,闪烁出了金色的电光?

  刺啦——

  一道惊雷炸响!

  闪耀的电弧,撕扯着雨水和暴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与那无形的波纹,在天空中撞击在了一起。

  监视者的尖啸声戛然而止,在两股能量相撞的瞬间,俞昊身上所有的不适感觉,突然都停止了下来。

  他从地上惊坐起来,刚刚恍惚的时候,好像都看见有触手钻出自己的身体了,现在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全身,居然还完好无损?

  天空之上,云旋中心,刺眼的金光闪耀!

  所有扩散出去的金色电弧,此刻收拢回来,凝聚成一道雷光之柱,轰开了漆黑的云旋。

  在缺口的后面,一道貌似人类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假的吧……

  俞昊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捡起掉在旁边的望远镜,把焦距对准了这个从缺口里面走出的身影。

  是个人类少女?

  不……应该是某种长得像人类少女的生物吧,至少不可能是地球人。

  身上穿的也并不是现代人的服饰,而是很古风的白色小褂和马甲,下身是蓬松的黑灰色灯笼裤。

  纤细的腰肢赤裸,上边挂了两串大铃铛,踩着木屐,才一走出来,就横甩起手里的翠竹短棍,荡开了周围的黑云。

  任由那头黑茶色的大马尾在暴风中狂舞,她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潇洒地饮了一大口,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触手……

  眼神冷冽——

  笑容张狂!

  “邪魔外道,竟胆敢打扰本仙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