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神圣的歌声

  “唉,索罗肉恢复供应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开始有人卖肉了。这几天的事情全都白干了。”

  “你那还算好呢!反正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了,我都发现了索罗的脚印了,就打算要去找呢,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现在索罗肉都卖不出什么好价格,那就没什么必要过去了……万一再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不值得了。”

  “调查了半天,除了知道索罗还在以外啥也不知道……这几天在森林边缘啥都没有发现,也没赚到什么钱,本来钱就不多,全都花在这家旅馆里面了。唉,明天也还是回去吧,不然就没钱走了。”

  随着索罗肉的恢复正常,被冒险家们折腾得一片狼藉的森林边缘终于开始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到了夜晚之后,再也没有连成片的火把从森林中走出,而是让森林早早进入了夜色的帷幕,让无数鲜血和勇敢的戏剧就此画上了句号。

  只不过,此刻的旅馆内少了些往日的气氛,并没有劫后余生和得到回报的欣喜,倒不如说,不少人此刻的脸上都带着愁容。这对于这个旅馆来说可并不正常,平日里,这座带来美食和美酒的旅馆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而现在,似乎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心事。这种为明天担忧的哀愁可并不适合冒险家们,毕竟,他们并不需要为不一定到来的第二天晚上而发愁。

  颇为沉默的气氛让旅馆里面的烛火都显得有些暗淡,莉莉娅往日都能带着灿烂的笑容在人群中穿梭,凭借美貌和诱人的身姿拿到一枚枚我无法触及的小费。而在如此沉闷的气氛下,莉莉娅嘴角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在一片沉默之中,带着笑意的莉莉娅显得有些愚蠢,仿佛一个小丑一样。

  “钥匙,钱都确认过了没有问题,您可以离开了。不过在晚上离开可不太安全,要不然再住一晚上?”

  我在柜台边忙着为本来住在二楼的冒险家们退房,这群冒险家并不是一直在森林边缘生活的冒险家,而是听闻消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跟风者。看起来他们是一支经验丰富的团队,并且也有些积蓄。然而在索罗肉已经不再成为稀缺物品的现在,他们也选择了在深夜离开。虽然烛火昏暗,可我仍旧看到他们的表情并不好看。

  “不了,店主,我们晚上也能够赶路。”

  为首的人摇了摇头,转过身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旅馆。哪怕是旅馆内飘荡着芬芳的香气,也并没有留住他们在这最后消费一笔。深夜赶路在这个世界并不安全,尤其这里又靠近着森林,然而他们宁愿抹黑离开也不愿意多留一晚,一看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付不起明天的房费。在这边生活数天却一无所获,到了这个时候只能灰溜溜离开。想必此刻旅馆内的冒险家都是因为索罗而如此沮丧吧。

  想到这群人刚刚来到的盛况,真是让人有些唏嘘。

  “今天这群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个这么抠门,我都忙成这个样子了也没有赚到多少小费。”

  莉莉娅嘟嘟囔囔地走到了柜台边一屁股坐下,看着自己今日微薄的收入叹了口气。我将钥匙检查完挂在身后写着房间号的木板上,接着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珂兰,开口说:“珂兰,休息一下吧,最近应该都不会很忙了。”

  “是,店主。”

  珂兰听话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在一边坐下。刚才的珂兰一直在楼上收拾着冒险者空出来的房间,这群冒险家差不多都选择了在今日离开,看起来已经是到了自己能够坚持的极限。此刻,楼下也一样有些萧条,看着面前毫无生机,只有酒杯沉重落在桌面上声音的旅馆,珂兰的表情变得有些迷惑,她犹豫着看了看我,然后小心地问:“店主,今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用担心,外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正因如此,这群人才变得这么消沉。”

  我笑了笑,接着说,“因为索罗肉不值钱了,所以他们也就赚不到钱,在这里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在白白花钱,如果不是特别富裕的冒险家根本就支付不起几天的白吃白喝。而那些赚了不少钱的冒险家不会为了几头索罗肉特地跑到这边来。”

  “呜……那这群人……也有些可怜。”

  珂兰有些同情地看着面前的冒险家们,接着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店主,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你还打算为他们做些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莉莉娅就翻了翻白眼,接着说,“这群冒险家所需要的就是钱罢了,现在他们弄不到钱,你再怎么说都没有用的。”

  “我认为除了钱之外,他们也应该有些别的追求。最起码,神明保佑着他们从森林里面走了出来。只要还活着,也就有办法能够赚钱。”

  珂兰没有在意莉莉娅的冷言冷语,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我没有太在意,而是微微点了点头。珂兰也是做不出什么大事情来的,反正这个时候旅馆本身气氛就有些不正常,让珂兰去做些什么还能活跃一下气氛。

  珂兰走到了旅馆的中央,放在往日,很多喜欢珂兰的客人们都会向珂兰示好,伸出酒杯去逗弄一下珂兰。可是现在,大家都已经失去了欣赏珂兰的雅兴。或者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钱币去支持他们和美丽的珂兰开一些玩笑。不少人带着有些哀伤的目光看向珂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虽然身上还穿着女仆装,可是珂兰却用非常标准的修女祈祷的姿势跪在了地面上,她双手屈放在胸口,紧紧地握着自己手中的十字架,仰起头,看着外面乌黑的夜色,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唱起了一串悠扬漫长的咏叹调。

  这首来自教会的音乐似乎没有歌词,只是恢弘的哼唱声。又或者说这是什么教会所用的什么晦涩语音写作而成的圣歌,因此我并没有听懂珂兰到底唱的是什么。但是,柯兰的旋律格外宏大,哪怕只有一人,也仍旧压过了酒杯和木桌的碰撞,压过了盆盆碟碟的交响乐。她仰起头闭着眼颂唱着,仿佛这里不是旅馆,而是壮丽的教堂,在巨大的管风琴伴奏下,庄严而又神圣地感激着神明的恩典。

  我必须要承认,我至今仍旧是坚定无比的无神论者,对于这边的宗教没有任何兴趣。我也不了解宗教音乐的艺术性,从来也没有仔细去评估过一曲音乐有么美妙。可是,哪怕是这样的我听到了珂兰的颂唱都忍不住严肃了起来,只剩下了痴痴看着珂兰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我此刻大脑中都已经被柯兰的歌声占满,已经想不出什么别的事情了。

  旅馆的众人也都是一样,哪怕此刻唱歌的仅仅是珂兰一个人,却也让所有人凝神静听。旅馆内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淡黄色的酒液在酒杯中随着柯兰的歌声微微荡漾。哪怕是这群人也许也并不对神明有多少尊重,可是如今也都在珂兰的歌声中痴痴地看着,不知是看到了神明还是看到了神圣的珂兰,总之,大家都不敢说出一句话。

  神圣的声音逐渐低落,整个旅馆鸦雀无声,珂兰没有站起身,而是继续跪在地上,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仰面对着天空,似乎她们所崇尚的神明正在轻抚她的头顶。整个旅馆没有人敢出声,甚至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就连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珂兰,直到被莉莉娅狠狠地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