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期待的清晨

  我自己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最起码自己面对咄咄逼人的冒险家工会能够起身反抗,然而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只要一闭眼就总是会想到些不好的结局,比如自己最终没有客人不得不关店,最后自己迷失在森林中什么的。翻来覆去的噩梦将整个夜晚拉得绵长,也让我烛台上的蜡烛燃得更快。

  反正也是睡不着,我索性也就起身打算去外面走一走,虽然说不是很安全,可我总是很期待我能够看到那个家伙拖着肉来见我。也许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这个小旅馆居然这么重视。也是,毕竟在这个世界我之所以能够落脚,也就是多亏了这个简单的小旅馆。

  沿着楼梯走下,木楼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也就惊动了一楼的烛火,我看过去,刚好看到了慌慌张张端着烛台打算要上楼的珂兰,珂兰看到我愣了愣,如果做错了什么一样快速地将烛台藏到了身后,接着说:“好巧啊店主……在这里见面。”

  “你在说什么,这不是我的店吗?”

  我的一句话直接把珂兰噎住了,我看了看她,才发现此刻的她没有穿在店中工作时候的女仆装,而是换上了此前教会给她的衬衣和袍子,她的膝盖还有些尘土,看起来刚才是跪在地上过。我差不多能够明白她在做什么了,作为一个修女,她应该是在祷告。

  “你不用慌张,珂兰,如果想要祷告的话随时都可以,我并不反对你。”

  我看着珂兰慌张的样子解释了一下,珂兰松了口气,漏出了一个笑容,开口说:“店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休息,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有些心事。”

  我叹了口气,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屋外尽是黑暗,头上的月光软弱无力,完全无法撕开这浓重的夜幕。我只能看着挂在外侧墙壁上的火把发呆,期待着早上的到来能够给我送来好消息。珂兰微微点头在我身边悄悄地坐下,好奇地看着我,说:“店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您好像从来都不祈祷呢,看您的样子也不是一直生活在边境的人,应该和我们一样信仰着女神才对,可您从来都没有祈祷过。”

  果然是一个很修女的问题,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珂兰开口说:“因为我本身并不相信这些,所以我才不祈祷。倘若是我祈祷的话就能够解决我的问题,那么我祈祷的次数肯定比你还多。其实,很多时候祈祷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才选择祈祷,毕竟祈祷是成本最低的事情。”

  “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珂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语,然后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接着低声地说,“店主你说的真的很对呢,很多时候就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会祈祷……祈祷也真的是一件很没用的事情,在我们被袭击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此前学到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地就想要祈祷。”

  我并没有回答,可是珂兰也没有等待着我的回复,与其说是在和我说话,倒不如说更像是和自己说话,她紧跟着说,“就和我自己一样……我就是因为父母养不起我,才将我交给了修道院……从我进入修道院开始,就没有一件事是我真正想要做的……我在修道院里面祈祷、读书、工作、打扫,这一切只是因为修女们让我这样做,也许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才适合做一位修女吧……而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去绘图,却只能拖别人的后腿……”

  “我真的很羡慕店主和莉莉娅,你们都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且都能够做得很好。可是我……我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做好……”

  珂兰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变成了微微的抽泣,我不知道珂兰为什么要和我谈心,但我本来就有些哀愁的心情被珂兰弄得更加低落,我哪是知道要做什么,我是在这里不经营好这个旅馆就得饿死,而我在现实中,有何尝不是一个被人摆布的木偶呢?要说起来,我和她都是一样的。

  “人也不是天生就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自己能够做什么的。最后还是为了活下去来决定自己要做什么,到了最后,不喜欢的事情也会喜欢。”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接着看着面前的黑暗,说,“与其去考虑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倒不如去想想怎么让自己的生活变好,很多时候,让你生活变好的事情就是你最后一直做的事情,哪怕不喜欢,逐渐也会习惯。”

  “店主,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寻找一个目标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

  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哪有什么资格做什么人生导师,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普通的店主,与其说是说给柯兰的话,倒不如只是说给自己。我现在的果断和等待,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但,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我能够不惜一切代价。我想要留下这个小旅馆,因为我想在这里看到莉莉娅,我想要每天都看到莉莉娅在我面前的笑脸,听她说每一句话。

  为此,我一定会保护好这里,哪怕我此前并不知道如何开店,哪怕我其实对厨艺也并不热衷,我都希望能够让莉莉娅留下。

  珂兰没有在说话,可能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也想着自己的事情和那位此刻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家伙。天空的阴暗逐渐被一层层薄雾所笼罩,提前看到了阳光的鸟儿已经在森林边缘长鸣,带着露水的风拍在旅馆上,让火苗都显得有些微弱。珂兰忍不住理我近了一些,可我的目光还是放在了店的门口。

  我在等待着那个姑娘的出现,等待着她能够给我带来绝对的好消息,让我能够在冒险家工会面前狠狠地抽打他们的脸。在和她握手的时候其实我的心中还有着疑惑,可现在我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相信,她能够穿透薄雾,将一头索罗尸体放在我的面前。

  然而,直到第一缕阳光撕破了薄雾,我们的旅馆门口还是一片空旷甚至于连鸟儿都不愿意停留。在我身边的珂兰甚至开始打瞌睡,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身上,我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要陪我到现在,但此刻我的注意力已经随着心情的低落无法放在她姣好的面容和身上淡淡的微香上了。

  也许,在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有什么幻想。在一开始我就应该开始准备让莉莉娅和珂兰去寻找索罗。我这算是什么,病急乱投医,还是傻子一样上了当?

  我不愿意再像个傻子一样继续等一个不会出现的家伙,虽然说我没有给钱没有损失,可此刻我的内心还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就像是自己像个白痴当众出丑了一样窘迫而又恼羞成怒,恨不得把那个骗子撕开。

  就在我打算叫醒珂兰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重响,一下把我和珂兰全都弄醒了,珂兰下意识地抓着我的胳膊,惊慌失措地看着外面,颤抖着说:“怎么了!怎么了!店长,发生什么事情了,魔物来了吗?”

  “抱歉抱歉,我迷路了,刚刚找过来。”

  然而,当烟尘散去,那引发巨响的是一头巨大的索罗尸体,而站在它身上的那个人用格外的愉悦的声音看着我们,背对着阳光,开口说道,“现在,店主,让我们来谈谈价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