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说来话长

  对面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但是呼吸却是急促的很。宁未然皱着眉头反应了半天才听清对面儿说的是什么,即听清了,却又不知道那人是谁,遂不敢贸然把地址告知。

  “宁未然,你听得见我说话么?”对面的人声音大了些,宁未然这才听清是谁。

  “薛,薛牧?”宁未然有些惊讶,她抬头正好和刘三川的目光对上,后者见她表情不对,便起身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行至身前,却并未出声。

  薛牧蜷缩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婆娑身影映在他身上,看样子应该是宁未然他们途径的那片树林,他的不远处便落着那架坠毁的直升飞机。

  “宁未然,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们。”薛牧焦急的说道。

  宁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如实告知了自己的位置,又听出对面儿的人语气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便开口追问道:“我们自然是在城外,你怎么了?”

  “说来话长,不过我现在已经逃出来了,等见面以后我再仔细跟你说。”薛牧看着身后摔得残破的直升机长叹一口气,然后弓着身子悄咪咪走的远了些,免得被那群人给发现。

  宁未然深吸一口气,似乎察觉了他此刻身处险境,眼神也瞬间就犀利了起来,“需不需要我们去接应你?”

  薛牧听罢立马出声制止,“不用。”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警惕的看向四周,说:“我目前情况尚好,想来你们也应该走的很远了,再停下来耽误时间,你们只正常赶路就行,只是速度放得慢一些,我星夜兼程,总能和你们汇合。”

  宁未然薄唇轻抿,沉默半晌后也只能点头答应。

  自从薛牧打了电话以后宁未然便不像开始那样着急赶路了,走个没几里地便停下歇歇脚,时而又转身往来的方向看一看,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姐,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走走停停的?好像,好像在等什么人。”宁齐坐在篝火堆旁边儿歪头看着她不解的问道。

  宁未然摘背包的手还没收回来,就见宁齐歪着脑袋不停的打量着自己,她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刘三川抢了话茬去。

  “这次算是让你猜着了。”薛牧轻笑一声,狡黠的瞟了一眼宁齐,然后慢悠悠开口说道:“你姐姐这是再等那个薛组长呢,对吧未然未然?”

  “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儿的。”宁未然放下包儿狠狠地踢了刘三川一脚。

  “哎呦未然未然,你这一脚可踢死我了。”刘三川笑嘻嘻的揉着屁股,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满脸痞相。

  宁未然没好眼神儿白了他一眼,“踢死你才好,省的你和那个小崽子一唱一和来气我。”

  “唉~小齐,你听见了吧,你姐现在多不待见咱们两个,只是我们两个说了些玩笑话,她就动起手来了,还这般辱骂咱们两个,啧啧啧,真是让人害怕。”说罢还假装抱起膀子打了个冷战。

  眼前的篝火烧的旺盛,几人把沿路捡来的枯枝残木都合着一把杂草点燃,以此取暖。

  刘三川把刚打来的几只野兔拿到河边儿清洗了一番,剥了皮开了膛,拿到了炭火上去烤了一番。

  经过了这几天的路程,他们的食物已经没剩多少,如今也只能随意打些猎物充充饥了。

  “三川哥,这,这东西能吃么?”王子涵皱着眉头坐在刘三川身边儿,瞧着那火堆上烤的滋啦滋啦冒油的兔子满脸嫌弃。

  “你若是不吃,我那里还点儿干粮,你去拿吧。”刘三川微微眯了下眼睛,无奈的深吸一口气。

  王子涵吞了吞口水,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三川哥。”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王子涵你能不能别矫情了啊?真是服了你了,我们赶着逃命还来不及呢,你整天挑肥拣瘦,真不知道带着你这个累赘干什么。”

  宁齐气呼呼的坐在刘三川另一侧,一手一个拿起两只烤兔子,一只拿去给了宁未然,另一只便攥在自己手里大口大口吃掉了。

  “这里离荔城还有一段时日的路程,也不知道薛牧什么时候能追上我们。”宁未然拿着喷香的烤兔肉却满面愁容无从下口。

  葳蕤羸弱的烛火在宁未然脸上跳动,更衬得她是个带着忧郁气息的美人儿。

  “我们这几日行路已经够慢了,他一定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刘三川一边儿嚼着兔肉一边给宁未然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儿。

  “可是我还是有些心慌,他若是不打电话也就罢了,既然打了电话,我们也知道他身陷囹圄,就,就难免担心啊。”

  宁未然忽然间没了什么胃口,只一下一下的撕着兔腿上的肉丝,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一阵微风袭来,火堆被吹得忽明忽暗,几人一时间没了下文,各有所思。

  “你们吃吧,我去河边儿看看。”宁未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转身往河岸处走去,她踮起脚尖往远处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感叹水域辽阔,走了这么些天居然也不见别岸。

  她蹲下身子捡起河边儿的小石子,一颗一颗的往河面上扔,打着水漂玩儿。

  刘三川的目光穿过明灭烛火望着宁未然的背影,就连吃东西的动作也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宁齐,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未然未然。”

  宁齐正埋头吃的正香呢,见他们一个两个都站起身便满脸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寒江孤影,也没什么可看的,他兴致恹恹的转过身继续吃自己的烤兔肉。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刘三川也不客气,直接一巴掌拍在宁未然的肩膀上,吓了她一大跳。

  “没什么,就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宁未然收回目光,无奈的长叹一口气,现下一人独处可是极为难得,能安静一会儿放空自己更是不易。

  念及此处宁未然不禁失笑,以前生活顺风顺水的时候总喜欢灯红酒绿,喜欢城市里夜晚下的喧嚣气息,更喜欢快意潇洒的恩怨情仇,从不肯多留给自己一分一秒的时间独处。

  如今就连睡个觉走个路都要提心吊胆,却越发想要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果然所有人都一样,都是拿着自己已经有的,还要奢望着那些得不到的。

  “你别想太多了,我们已经逃出生天,等到把消息告诉了政府,咱们也算是全身而退了,解下来怎么解决,就跟咱们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刘三川紧紧的盯着宁未然的眼睛,那夜色下一抹漆黑的明,竟能与日月同辉,甚至要比日月还要亮上几分,他看的出神,竟一时间陷了进去。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明白,只是有些想不开罢了。”宁未然缓缓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着说道:“我之前做了一场梦,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刘三川沉默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问一句,不等他下定决定,便只听宁未然继续说道:“我梦见一场大灾难,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小齐,全部都死了,最后我也死了。”

  “一个梦而已,梦都是反的,你们一家人一定可以平平安安,一世顺遂,上天怎么可能会忍心苛待未然未然这么好的人呢。”刘三川歪了一下脑袋,抿嘴看着宁未然,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像这样时而端庄、时而忧愁、又时而会撒泼打滚儿的女子,着实应该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不染一丝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