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初感夏意的华夏不同,晚春的扶桑依旧带着阵阵的寒意。
婉拒了管家马叔另一只手里的崭新和服,赵心安披上了与和服同款的黑色羽织,拿起一旁早就整理好的灰色手提袋,与马叔说了一句“晚饭不用等我”后,离开了临时下榻的酒店。
许是刚庆祝完【樱花节】的缘故,现在的京都市远没有书上以及各种博主嘴里说的紧张与急躁,一路走来街边满是欢庆过后的慵懒随意。再配上漫天的樱花与偶尔擦肩而过的少年少女,倒是真有几分漫画里的青春与活力。
除了街边的大人会对这名黑色羽织的少年投来欣赏赞叹的眼神,也偶有胆大的、身着各色各样学生制服的少女蹦跳到他面前,羞红着脸问他几句话。不过赵心安也只会用蹩脚的扶桑语轻声的回一句“对不起,我是华夏人”,最后再补一个被马家二妹警告过【不许在其他女...雌性面前露出】的微笑罢了。
大多数少女听到这也就会告歉一声带着遗憾离开了,不过也有少数会拿出手机点开翻译软件跟赵心安费力的攀谈几句。少年与少女的滑稽模样惹得街边大人们发出阵阵善意的笑声。
等到了目的地,天边早已是遍布夕阳血色,偶尔流动的风也比白天更凉。
“唉~”赵心安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告诉马叔不用等自己吃完饭是正确的。
将右手拎着的手提袋交到左手上,想起里面特意温好的名贵清酒此时怕不是凉了,赵心安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轻轻跺了跺脚散去一些小腿的酸胀感后,赵心安慢步走进这一排排、一片片的方正石碑群中。
每年都要来一次这片地价不菲的墓地,踮起脚数了数,还算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父母的碑前。
清晨来祭拜时留下的鲜花已经被取得清理同意的管理者收走,除了还在飘落的樱花瓣,连离开时留下的杂乱鞋印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倒不是说赵心安讨厌白天时一堆人挤在这里为自己的父母扫墓,相反,赵心安是十分乐意跟在自家长辈身后的。那些亲人们在父母墓前落泪、轻声诉说之时,赵心安也是满满的揪心难过。
赵心安其实也没什么话想在墓前诉说,因为该说的已经在几天前国内清明节时的家族祠堂说完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一个人来这里祭拜一下,大概是明天就要回国了吧,即使这并不是父母真正的坟墓,但总想着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
至于为什么明明父母的后事操办地点以及骨灰存放都是在国内,却还要在父母失事的地点立一个墓碑,大概也就真的像小姨说的那样——【有钱闲的】吧?
赵心安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丝哀伤,虽然这碑下什么都没有,但是石碑上那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依旧是触动了他。
少年抿紧嘴唇,半蹲下身从身旁的手提袋中取出已经失去温度的盛着清酒的德利(小口大肚的酒壶)以及一枚小小的猪口(酒杯),将器皿放在身前,赵心安抬起头陷入沉默。
不远处也有几家在碑前祭拜,轻微的啜泣声传入赵心安耳中,辨不出本身颜色的漫天樱花与渐垂的血红夕阳莫名的相称,也算是有了几分凄凉诗意。
德利不大,将这枚猪口倒满,五六次也差不多了。
赵心安收回视线,紧了紧黑色羽织,伸出手拿起德利将猪口倒满。
毕竟这碑下什么都没有,赵心安也就不来国内将酒洒在地上的那一套了,拿起酒杯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酒度数不高,算是甜酒。赵心安喝完并没有急着倒下一杯,而是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祭拜完起身离开的一家三口身上。
樱花落尽春将困,秋千架下归时,漏暗斜月迟迟,花在枝。
不对不对,在扶桑地界应该用俳句才更应景吧?让我想想......
京都看花天,群集九万九千。
这......这也不对吧?我记得这是写早樱时节的来着,而且气氛也跟墓地搭不上......
emmm算了。
赵心安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将酒杯满上,在微凉的夜风中、在墓地里,一口一口的将带来的清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其余那几位祭拜完毕的扶桑人在离开时也有将视线投到赵心安身上,在墓碑前独自饮酒的黑衣少年,看起来也确实让人心生怜悯。不过那些人还是匆匆离开了,毕竟扶桑、夜晚、墓地,各种buff挺全的,不宜久留。
赵心安也在日头完全落下去之前,收好酒具,伴着飘散的樱花离开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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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酒店大门,就见一名妆容精致、身着樱色和服的少女快步向自己走来。
少女在赵心安身前站定,恭敬的轻施一礼,微低的螓首与盘起的发髻露出细嫩的脖颈。
少女嗓音清脆:“心安少爷,小姐跟大少爷他们在二楼等你。”说完,头也不抬的伸出双手继续说道:“请您将外套交给奴婢,清理完毕后奴婢会转交给马管家。”
赵心安应了一声,脱下崭新的羽织交给少女。
少女手上一暖,将羽织轻轻的揽在胸前,抬起头恭敬的说道:“奴婢为您带路。”
赵心安点点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转身带路、身姿婷婷的少女。
怎么接个衣服脸还红了?
看着少女身后摇摆不停、毛茸茸的白色兽尾,赵心安摇了摇头跟上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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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二楼,便传来一阵阵少年少女的呼喝声。
走廊尽头站着一道白色的纤细身影,看那姿势应该是躲在门外抽烟。
和服少女看到那道身影脚步一顿,声音有些紧张:“心安少爷,我...可不可以......”
看着少女脸上难以掩盖的惧色,赵心安会意的笑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谢谢少爷!”少女重重的一低头,随后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一眼赵心安,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少女幅度不大但频率极高的小碎步,赵心安心里有些好笑:小姨啊小姨,你看看你把手下人给吓成什么样了?
拂了拂衣摆,赵心安迈步走向那道白色身影。
赵欣吐出最后一口烟,那位夜出晚归的臭男人也走到了自己面前。
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黑发少年,赵欣心里犯嘀咕:应该是夜出晚归的臭小子才对?
赵心安拂了拂手,一阵微风吹散淡淡的烟味,皱着眉看着身前的妙人,有些埋怨的说道:“天天抽这种东西,怪不得奶奶总是说你。”
说完就要推门走进去。
嘿!你小子夜出晚归还说我!?
赵欣伸出胳膊拦住赵心安,不顾形象的撇了撇嘴,回呛道:“这就是夜出晚归的后辈对长辈说话的语气吗?”说完皱了皱好看的鼻头,表情更是有些夸张:“哦哦哦!?小小年纪还去喝花酒??咱这片也妹有红灯区啊?嗷~你这家伙动用......呜呜呜呜!!!!”
赵心安一把捂住这个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的小姨,虽然心底明白那些长辈们肯定知道自己的行踪,但那些小孩可真就是听风就是雨了,偏偏小姨在这群孩子里又很有声望。到时候从那群天真可爱的小辈嘴里飚出什么胡言乱语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你乱说什么?!要是让小孩子......嘶!”
赵心安通哼一声,将手掌放到眼前一看,两排细小整起的牙印清晰的印在掌心上。
“呸呸!”赵欣对着空气啐了两声,看着赵心安摁着掌心“嘶嘶”吃疼的滑稽模样又笑着“哼”了一声,走到后者身边用手肘怼了赵心安两下,低声说道:“刚才那个姑娘怎么样?不错吧?”
贱兮兮的样子活像个老鸨。也不知道那些个天天逮着自己要赵欣联系方式的青年才俊们是怎么想的。
赵心安往旁边挪了两步,看着慢慢嘟气嘴巴、一脸不爽表情的赵欣问道:“怎么了?”
“嘿嘿。”赵欣马上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搓着手说道:“那小姑娘好像是扶桑白狼妖的后裔,刚觉醒就让我掳来了。”说完拍了拍自己规模还算可观的胸脯,“现在被我调教的可听话了,怎么样?中意的话我让她明儿个跟咱们一块回去。”
赵心安的关注点却是不在这个地方,摸了摸下巴有些担心的问道:“白狼妖?大江山那边怎么说?”
扶桑这边的【大江山】年年吵着要整什么百鬼夜行,结果年年人手不够。到现在能凑出三十人都费劲。
一是别的国家组织福利太好,那些前脚还说着【一世人两兄弟】的【大江山】成员,后脚就突然跳槽;二是扶桑地界实在是太小、物种太少、驱魔师太多,每年能有一个觉醒、并成功被【大江山】吸纳的【妖怪】都谢天谢地了。
虽然【觉醒者】早就被世人所接纳,不过大多数【非人类】觉醒的初期,拥有灵智的太少了。一旦出现伤人以及破坏地界的行为,都会被瞬间人道抹杀。
毕竟比起培养【觉醒者】,还是整两颗洲际导弹更实在。
当然,也不是说【觉醒】就不好,【觉醒】成功的话国家以及当地【觉醒者】组织还是会把你当宝贝养着的。
所以说,拥有正向灵智的【觉醒者】,对国家以及本土组织来说都是宝贵的存在。反之,那些喊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我花了三分钟浏览了世界的网络并决定毁灭人类】的【觉醒者】,都会在喊完口号的下一秒收到一套“令人暖心的连招”。
这样来看,刚才那个白狼妖少女对扶桑的【大江山】来说,应该是后者宁可让你抽【大江山】三十来名在籍成员每人一个嘴巴子都不会放手的存在。
赵欣耸了耸肩,随意的说道:“我去【大江山】抽了他们每人一个嘴巴子。”
赵心安:“?”
“哎呀!”赵欣跺了跺脚,心虚的嘟着嘴说道:“我把绿沉枪给他们了。”
“哈!!??”
“嘘!!!”赵欣抬起手掌打了两下赵心安的肩膀,不满的说道:“小点声!”
赵心安无言的指了两下背着双手低头看地的赵欣,缓缓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嘛~”赵欣扭了两下身子,嘟嘟囔囔的说道:“你太姥爷给我的,我有权力决定怎么使用它嘛~”
虽然绿沉枪产自一个中级福地;虽然绿沉枪是由中级福地唯一一棵千年竹打造;虽然是由太姥爷亲自操手捶打;虽然......
罢了罢了。
赵心安摇了摇头,一边是一把除了纪念意义以外早已过时的法器,一边是拥有正向灵智的【白狼妖】。显然是后者价值更高一些。
“我这里还有一棵不到千年品阶的【百年竹】,到时候再给你仿一把,以免姥姥姥爷抽查你。”
“嘿嘿~真是我的好大侄儿!”
“......”
“告诉小姨,你那竹子多少年,太低的话你姥姥姥爷一眼就看出来了。”
“八百年。”
“嚯!刚上大学就手握如此重宝。那确实应该交给我这个稳重的小姨来保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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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叮!宿主完成第一万件善事。【十世善人】系统正式激活。”
赵心安猛地睁开双眼,一弹指将室内的灯打开,直起身坐在床上,静静的听着。
沉寂的片刻后,脑海中又响起那陌生的声音。
“十世了啊!转世十次了!!你他娘的还在做善事!!!”
赵心安:“?”
“就算是身为最强系统的我,也厌倦了!”
“十世!你知道这十世我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吗!?”
“你咕咚咕咚喝一碗孟婆汤就啥事都忘了,我呢!我呢!”
“一世我欣赏你;两世我赞美你;三世我歌颂你;四世五世我崇拜你;六世七世八世九世十世!我不干了!要不是劳资绑定了你我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
“劳资要做坏事!这一世你必须给劳资当个带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