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梦

  • 敢想
  • 芦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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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9-20 22:00:27

  “我们就这样吧,该结了。”

  “我已经什么都不敢想了,我也放过你了。”

  “别再牵扯到一起了……”

  这些声音仿佛魔鬼的低语一样围绕在他耳边。

  一双手变成黑色的藤蔓缠住他,把他拖进梦中人的眼泪汇成的深潭。

  他猛地睁开眼,慌忙转头看向一边。

  房间很暗,只开着一盏暖光的落地灯,他看见他穿着浴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怎么了?我吵醒你了吗?”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光,现在正迷茫的望着他。

  “没有,你还不睡?”他揉揉眉心,不想告诉他梦里的事。

  “我马上就要睡了,等我把头发吹干,”他又看了看他,显然不相信他之前所说的“没有”,狐疑道:“你真没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走过来,要摸摸他的额头。

  “真没事,没骗你,快点把头发吹干,早点上床睡觉吧。”

  “好吧,你真的没事就好,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说着他又折回去,打开了吹风机,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在这声音里眯了眯眼:“嗯,知道,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哦。”

  一个噩梦而已。

  梦里,他梦到好多年前,他和他提分手的时候。

  他当时是什么感受?震惊,还带着一点让他陌生的恐惧?

  其实他已经忘了他当时是什么感觉了,但这个梦经常出现,他常常在梦里反复经历曾经。

  “啪”,吹风机被关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身边一沉,他知道他躺上了床。

  落地灯已经熄了。

  他睁开眼睛,通过落地窗看见了屋外天空上的星星。它们那么亮那么亮,好像他的眼睛。

  这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尽管天已经很黑,但蝉依旧叫个不停。

  他在星光的照耀下,和这蝉声里,翻过身,抱住了他。

  他不会忘,他永远都不会忘了当时的感受。

  梦折磨着他,这是他罪有应得。

  是他的报应。

  –––

  这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尽管天已经很黑,但蝉依旧叫个不停。

  蝉声很聒噪,但这么聒噪的蝉声都失去了它以往的威力——警笛声掩盖了它。

  今天晚上对穆渠来说是个不眠之夜,他的爸爸——穆继衡——成了杀人犯。

  穆渠站在胡同口,可以说是冷静的看着爸爸被戴上了手铐,送进了警车里。他看起来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但从他攥紧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中可以看出他的恐惧和不安。

  警车开走了,穆渠一抬头就好像可以看到每家每户的窗子里都站着人往外看。今天的事又为那些长舌妇提供了饭后闲谈的谈资。

  穆渠不想回家。妈妈早就去世了,现在爸爸又不见了,他不想回到那个空空荡荡,已经不能再算家的家。

  可他无处可去。

  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忽然开阔,穆渠抬头看看,他走到了一个篮球场。

  这是一个经年失修的篮球场,白天的时候还会有不少附近住的年轻人来打球。但穆渠从来都只是在一旁看着,不会加入其中,因为他不会打球。

  现在天已黑,篮球场上只有一盏路灯发出颤颤巍巍的光,显得穆渠那样的孤独寂寞。

  穆渠走到篮球架下,靠着它坐着,头要埋进膝盖里。

  “喂,会打球吗?”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在穆渠身边站定,对他这样说。

  穆渠抬起头,看见一个——尽管是黑天,路灯照着也看不真切,但依旧能模糊的轮廓中看出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孩子。

  “不会,我没打过,”穆渠垂下眼,“我爸说他要教我的。”

  那个男孩儿露出明显的困惑和一点点鄙夷:“篮球你都不会打?”他显然还想接着说,但是却止住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男孩儿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语气,接着说:“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就是想打个球,既然你在这里也无事可做,那不如这样,我教你打球,等你学会了,我们一起打。”

  穆渠是很想打篮球的,于是睁大眼睛看他,清声问:“可以吗?”

  男孩儿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好像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你这么看我干嘛?这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到那边看着,别等会儿我运球的时候打到你。”

  穆渠退到一边,看着那个男孩儿开始向他演示起来。

  他的每一个跳跃、每一个转身,都带着他的头发飞扬起来。路灯照着他,是那么的亮眼。

  真好啊。穆渠想。

  他什么时候也能变得有这种青春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