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赤子红莲

  幽云洲大黑山依旧是黑云惨惨,阴雾弥漫。

  一个白白胖胖细眉细眼的小和尚孤身走在黑山黑水间。

  师傅说因缘已现,遂命自己下山。向着东方走,跟着心走,就会找到自己,以后就不会是个傻乎乎的小和尚了。

  可是越往东走,心下越是骇然——纷争无数,械斗不止;偶遇的翔河也是口说善哉,心恋黄白;白天跪拜烧香,晚上男盗女娼。

  人心被污了。

  开慧眼仔细分辨,一丝丝或浓或淡淡的黑气笼罩着生魂。越往东走黑气越重。

  一路循着黑气走来,终于走到了大黑山。

  “阿弥陀佛!女施主莫要再跟着贫僧了。”

  嘶哑蹩脚的人声从一条人首蛇身的妖精嘴里发出来:“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奴家饿坏了,你就让奴家咬一口吧,哪怕是一条腿或是一条胳膊也行。”

  小和尚粉嫩的小脸儿一绷,

  “妖,也有生存的权利,但是,吃人是不对的。女施主,天下间青山碧水多的是,听贫僧一句话,离开这里吧。”

  女妖毫不掩饰的流着口涎,一双阴冷贪婪的蛇瞳直勾勾的盯着小和尚,“我只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忍不了了!肥肥嫩嫩的小东西!”

  说罢屈身一弹蛇口大张向着小和尚扑来。

  见势不妙,小和尚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对蛇妖开导,“因贪念杀生乃是大恶业女施主修成人身实属不易只是地魂刚生又被邪气侵入才会生此邪念若是吃了三魂俱全之生灵必将恶业丛生他日必遭天谴这些都是小僧师傅所授绝无半句欺瞒女施主莫要执迷不悟”

  小和尚上窜下跳依旧可以舌绽莲花半点磕巴也无。

  女妖东咬一口西咬一口磕的牙疼却总是差了一点。

  简拾与陆翀此时也已遥遥可见大黑山。黑云阴雾神识不透,待穿进大黑山界内才发现一条黑蛇大妖衔尾追赶着一个光头。

  陆翀一声“我来!”

  黄离剑曵着一抹金光正中妖蛇的腹部,狠狠将其钉在了山石上。

  刺耳惨嚎响彻天际。小和尚脚下一歪摔倒在地,接着骨碌碌滚下来。

  陆翀正要御剑挖出妖丹,小和尚连忙开口“施主且慢!留她一命!”

  连滚带爬的奔到蛇妖近前,面向陆翀道:

  “红莲多谢施主援手之恩。”

  双手合十,郑重地向陆翀行了一礼。

  “小僧观此妖并未造大恶业,只是此地邪气太盛玷污了地魂才丛生恶念。”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待小僧再给这位女施主一次机会,若她肯悔悟,还请恩公留他一命。”

  陆翀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和尚打交道,微微错愕,却不知怎样拒绝,只得点头。

  简拾倒是大感有趣,站在陆翀身边,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捏。

  红莲小和尚见其默许,便转身对着蛇妖说:“阿弥陀佛!女施主,你说你饿了,只要我让你吃一口,你就会离开此地。那么,离开此地后女施主可否立下天道誓言从此绝不再吃人?”

  “我发誓从此以后绝不吃人,否则必遭天谴!只要你们让我走!”

  “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

  言罢,以指为刀,从自己胖乎乎的小胳膊上片了一块肉下来。反手一拂,鲜血立止。

  简拾识海内的惊鸿骤然惊醒,直勾勾盯着冷汗涔涔的红莲小和尚,禁不住放生大笑。

  简拾一怔,连问惊鸿怎么了。

  “没事,就是高兴。把这个傻和尚也带进山。”

  “人家若是不愿意呢?”

  “他肯定愿意。因缘际会啊。拾儿,他是你兄弟啊!生死弟兄!”

  此时红莲已将肉片递了过去,蛇妖只一犹豫,就闪电般吐出信子卷起肉片吞入腹中。

  正当大家开始放松心神的时候,妖蛇肚子里像是亮起了一盏明灯,未及发声,熊熊火焰便已席卷全身,转瞬凐灭,连个渣都没剩。

  小和尚伸手捂住红艳艳的小嘴满眼的难以置信,和一些些慌乱。

  陆翀淡淡一笑,说

  “她立下的誓言没有诚意,遭天谴了。”

  “是这样吗?我以为是我的错?”和尚连连追问,那双慌乱的小眼睛在陆翀和简拾脸上来回逡巡。

  简拾也肯定的道

  “确实是报应!吃人肉的报应!小和尚一定是个有道之人。对了,还没问你的法号呢?”

  “小僧红莲。”即刻双手合十,郑重地向着陆翀简拾行了个礼。

  简拾愣愣的问

  “哪个红?哪个莲?”

  “红色的红,莲花的莲”跟着又补充道“我师傅给我起的。”

  简拾差点“噗嗤”一下笑出来,但看到红莲窘迫的表情心下一软,连忙岔开了话题。

  “红莲,离开这里后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不……我是追踪邪气源头来到这里的,可,真正的源头我还没找到。我不离开,我要接着找。”

  简拾陆翀相视一笑。“红莲,陆翀也是为这邪气来到这里的。我知道它在哪里。我们一起?”

  “真的吗?太好了!”小和尚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

  红莲不似出家人的沉静。恰恰相反,这是个爱说爱笑的小和尚。一会儿追着简拾问邪气的源头,产生的原因;一会儿追着陆翀问:

  “陆翀你多大了?哎呀原来是陆兄!失敬失敬!陆兄是使剑的吗?剑修都很能打的,那你以后要保护我啊!你和简拾是不是不打不相识呢?什么?从天上掉下来撞上的?哎呀!这就是他们说的天作之合么?”

  同行的路上多了一个红莲就像是多了很多同伴。红莲的问题不断,简拾和陆翀的嘴也没闲着。

  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山门前那棵古松前。

  红莲站在树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你好!”

  简拾一笑:“这棵松树是进出山门的通道。”

  红莲轻轻的点了点头,又轻轻摇头,

  “他有生命……不是说他是棵活树,而是像你我一样的生命。”

  简拾只知道这棵树很神奇,将信将疑的问红莲,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

  “他很强大!他没有被这漫山遍野的邪恶之气所侵染,可其他的松柏生机都有些黯淡。”

  简拾也忧虑的说,“师傅说以前的大黑山是一座植被丰茂的大青山,各种动物的天堂。现在连草都不长了。”

  说罢一手拉一个直入山门。

  “哎呀好神奇!”

  红莲说罢转身就想出去,然后再进来一次。结果小光头“嗵”的一声撞在了树上,鼓起了一个红红的大包。

  “呦吼好疼!”

  陆翀哈哈大笑!

  “这里是拾儿的山门!岂能任由外人出入?”

  “我不是外人!咱们不是兄弟了吗?”

  青莲塔内的陈寂生从打坐中睁开了双眼。

  “谁在和我问好?”声音不是塔里的人,可是塔外从来无人可以与自己联系!“奇怪”

  正自猜来猜去,又听到那个声音传来:

  “我是简拾的兄弟,来此对付邪佞,请前辈日后对我也放开山门好不好?”

  无来由的信任——那声音虽然缥缥缈缈,但真挚纯善的本质却感受的真真切切。

  陈寂生施法在本体上留下了那人的印记,然后轻轻回应“好了,日后你可以通行了。”

  “多谢前辈!”

  简拾和陆翀一起呆愣愣的看着红莲自说自话。随后就看见小和尚消失了,一转眼又从树里走了出来。

  “我以后也是正阳山的一份子了。前辈答应我了!”

  “陆兄!你也跟前辈说说以后进出山门就不用简拾领着了”

  陆翀有样学样的照做——没有回应。

  低着头走到红莲身边,突然伸手搂住了小和尚的肩,重重的在其小光头上弹了一下,然后大步向山门内走去。

  简拾哈哈大笑着拉着捂着头委屈巴巴的红莲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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