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的交谈声停歇了许久。
客栈的窗户外，不知是先前每曾注意，还是因为那血眼血刀退去了，春虫的鸣叫声一声声的漂进了客栈的大堂之中。
楚寻风思忖半晌，才开口，“那后面呢？”
“后面......”左少君接过了江敏没讲完的故事，“这等邪异的兵刃，自然是害人害己了。”
楚寻风并不意外这个故事的后续，只是点头，等着左少君继续说下去。
“其实一开始也还好，听说那位铸剑师靠这柄武器，战胜了不少以他自身修为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但是很快那柄兵器就开始失控了。”
“阴煞毕竟是生人勿进的东西，阴煞一起，铸剑师的异常自然就暴露了出来，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自然是随之暴露，剑庄本还想给他回头的机会，但是对于铸剑师来说......”
“他的理念，他的追求，被曾经追捧他的人狠狠的践踏了。”左少君的神情有些唏嘘，语气也变得悠长，“所以他疯狂了，最终被我龙泉剑庄清理了门户。”
看得出来，龙泉剑庄的人对自己有所隐瞒，特别是关于铸剑师的最后一战，不可能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是楚寻风是个很有数的人，他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那么，他那种可以以剑御人的特殊兵器，刚刚江兄称为诡兵的兵器铸造之法，流传下来了。”
他似是在疑惑，但其实并没有想要提问的意思。
毕竟，如果铸造法没有流传下来，龙泉剑庄此刻押运阴煞珠回龙泉剑庄干什么？
“据我所知......诡兵的铸法，应当是失传了才对。”左少君面露迟疑之色，甚至转头看向了江敏，似乎是在向江敏问询。
然而，江敏也只能摇头，“应当是失传了才是。”
楚寻风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了龙泉剑庄的二人一个似乎和此时此刻不太想干的问题，“你们先前说的那位铸剑师，他生前是什么境界？”
“听说是在人玄境停滞不前。”左少君给出了明确的回应。
龙泉剑魁已经看明白了，眼前这位冷君子，脑子意外的活络，而且，进退有度，有些事儿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换句话说，这位铸剑师曾经凭借诡兵打赢过人玄境之上的修行者，至少也是地玄境，那么，我现在其实有个想法。”楚寻风抬眼看着龙泉剑庄的二人。
“铸剑师的故事多少不算是秘密，只算是个秘闻，你们龙泉剑庄之中都知道，阴煞珠可以锻造诡兵，而龙泉剑庄此时确实是在押运阴煞珠，事实不可避而不谈，你们都说诡兵的锻造之法失传了，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龙泉剑庄正在想办法还原诡兵的锻造之法？”楚寻风到处一语，不等那二人从惊骇之中缓过劲来，他甚至更进一步，道出他大胆的推测，“甚至我们其实已经亲眼见过了龙泉剑庄锻出的诡兵？”
“血眼血刀？”左少君一身鸡皮疙瘩的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盯着楚寻风，“你是说那把血刀，是诡兵？”
“只是推测，因为那个血眼血刀的出现，和消失，包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都实在过于违背常理。”
“而且，血眼血刀跟你们故事中所说的诡兵表现出的力量也不同，至少我们见到的这个诡兵，连人玄境斗打不过，和故事中铸剑师所锻造的诡兵也有很大区别。”
“所以，我的推测是，那东西就算是诡兵，也不是你们所说的铸剑师所锻造的诡兵。”
“今夜，就先这样吧……”左少君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眼角，放下手之后，他转头看向楚寻风，“今日的事情，不要与知府他们那边透露。”
“我有数，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今晚，那个紫衣捕头一直在观察你，留心。”
楚寻风留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自己上楼去了，留下了龙泉剑庄的二人。
左少君的坦诚，换来了楚寻风的坦诚，今夜的事儿之后，二人的关系倒也可以说成是朋友了。
听着楚寻风渐渐远去，最后消失的脚步声，左少君的目光看向了没有起身的江敏，“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少主……有些事儿，老爷不告诉您，是为了保护您，也是为了保护剑庄。”江敏抿着嘴唇，为难的看着左少君，“我肯定还知道一些事儿，但是不能说，您就别为难我了。”
“保护我？保护我什么？我是少庄主，我是龙泉剑魁，我需要老头子用这种办法来保护我么！”左少君咬牙切齿额冲着江敏低吼了这么一段话。
左少君喘息了好一会，才盯着江敏开口，“我就问你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今夜那东西，你似乎知道它的目的是咱们押的货，你知道它是什么，对么？”
“我……知道……”江敏的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泄气一般艰难的道出了知道二字。
“那个血眼血刀，就是诡兵的产物，是还是不是？”左少君轻声问。
“……”这次，江敏一言不发，垂着头。
很多时候，无言即是回答，江敏没有矢口否认，本质上就是承认。
“好，最后一个问题。”左少君坐在板凳上，双手用力的握成拳头，他似乎也在纠结，也在酝酿，似乎也是在提起勇气，去面对现实。
“剑庄……不，我爹，到底在给什么人造这诡兵？到底是什么人在需求这种东西！”左少君豁然睁眼，目光在黑暗中亮得吓人，仿佛有火光在燃烧。
然而，江敏却是长长的呼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并非泄气颓唐，反而是彻彻底底的松懈。
见江敏这副模样，左少君抿着嘴唇，他已经猜到了江敏会给自己的回答。
“回少庄主，我不知道，你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配知道。”江敏看着左少君，神品一片坦然。
想来也是，江敏终究不是嫡系，能知道龙泉剑庄在锻诡兵，甚至可能见过诡兵，但是，有些核心的，机密的东西，他毕竟不够资格。
“我还有一个问题。”左少君轻声叹息，这次他甚至没有给江敏施加任何心理压力，“霜儿她知道这件事么？”
“据我所知，大小姐她不知道这件事。”
“那就好……”左少君长长的舒了口气，缓缓起身。
“今夜，就先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