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雪二话不说,也不管那道姑手里是否有剑,提着剑就往前冲去。
少女心里清楚,此时犹豫一分,现世就少一分活命的机会。
而她,在现世之中,恐怕已经快不行了。
道姑姐姐似乎非常熟悉白暮雪的剑术路数,立刻用同样的招式回敬少女。
对剑。
只见道姑食指中指并拢,以双指作剑。
气质出尘,仙人风姿。
在白暮雪冲来的时候,道姑也以相同的姿势向少女飘去。
她的身体穿透过白暮雪的身体。
道姑回身,食指中指重重点在她的背后。
连点两下。
白暮雪吃痛,倒在地上。
指剑深深打入白暮雪的灵魂之内,如同重锤撞在她的背后,而她则是寺庙内的大钟。
“额……啊……”
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剑。
又或者说,道姑其实不是在和白暮雪对剑。
她在帮助白暮雪治疗走火入魔。
本来,白暮雪在此间的感觉越来越清晰,道姑的面容越发清秀,仿佛白暮雪认真看便能看清真容;而对现世身体的掌控则越来越弱,她几乎记不清自己身处何方,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少女知道,如果她完全忘记现世遇到的困难,道姑的面容也完全清楚,她在现世只怕是已经魂飞魄散。
白袍道姑这么一招下来,吃痛不说,少女又对此间雪山寒冷的感觉模糊了几分。
白暮雪对这件事又惊奇又觉得理所当然。
与道姑对剑,受伤可以治疗走火入魔!
至于为什么要和她对剑,而不是直接给她治疗。
更是要用赖皮的方式赢她……
道姑姐姐是大佬,大佬自然有大佬的用意。
高人作风。
而且这是在白暮雪的梦里,受伤又不算受伤,更何况自己都快死了,现在是灵魂出窍状态。
自己走火入魔,道姑无偿给她保命。
至于对剑……输就输了,白暮雪的胜负心不是很重。道姑作弊,灵魂透过别人的身体,她也觉得还挺赖皮……其实没什么的。
白暮雪只觉得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见道姑,对着这个道姑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硬着头皮不肯认输。
少女拱手感谢道:“多谢……仙缘,这下真舒服。”
痛觉残留逐渐消失不见,白暮雪慢慢回过神。
虽然道姑看不清面容,但白暮雪明显感觉到,道完谢后,道姑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道姑没好气地开口道:
“你以为这样一下就结束了?你体内有以太级别醍醐灌顶的真气,如果贫道没发现你,你只怕是要全身经脉爆裂而亡。一个人全身经脉多着呢,你且忍住。”
白暮雪点头,郑重其事道:“我忍得住,来吧。”
道姑不再说话。
她好像生气了。
道姑摇摇头,收回食指。
只用一根手指对敌。
白暮雪恼怒道:“来吧,这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又是一招。
一招过后,道姑轻飘飘地戳在白暮雪的肚脐下三寸处。
羞辱。
白暮雪这下哪能还不懂道姑的想法!
她赶忙开口制止道:“仙缘,且等,你……你这是何意!奴家疗伤不卖身……”
道姑轻轻一笑,“你正常点说话,我也正常点说话,这样公平一些。别误会了,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报个仇。”
白暮雪不解,“我其实……不认识你,我和你无冤无仇啊。”
道姑一边说着话,手上不停,又戳出三指,点在白暮雪前胸后背各个穴位处,悠悠道:
“你不认识我,不妨碍我找你报仇,你是我的尘缘,这是你欠我的。我想稍微提前点报仇也只有趁此机会。毕竟你认识我以后,我就报不了仇了,哼。”
白暮雪痛得直呼住手,“停停停,慢点来,道姑姐姐,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白暮雪万死不辞,不要私仇公报啊!”
“我最大的冤家,就是你!你我生生世世都是尘缘,今世你还这般对我!今天真是痛快。
不过我与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你出去以后也只会当一场梦忘记,贫道也只能在你这里提前收取点利息!记住了,你今天受的苦都是活该!”
一炷香的功夫,白袍道姑逐渐感觉中指单指吃不住力,于是她便加入了食指以外的另一根手指。
道姑继续双指并拢,不作停歇,指出如龙,不管白暮雪能否承受,继续戳向白暮雪的喉咙、肩膀,大腿,腰。
现世中的白暮雪身体,随着道姑的指点,应声发出了如黄豆爆裂的声音。
一时间,浴室里噼里啪啦的,像是放鞭炮。
全身一百零八窍穴,每一个窍穴少说要点三四下,道姑每戳一下,白暮雪都如同身处洪钟中,不停震荡。
剑以入道。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白暮雪身上的一身浩然真气竟然尽数被自己的身体吸收,其实这本该是由明师指导下,正式进入王级之后,才有资格继承的财富。
只有王级的身体素质才有资格承受如此磅礴的浩然真气!
不过到时候,哪怕是明师指导,一身浩然真气至多也只能继承七成,其余的三成真气,会在传导吞吐之中浪费。
但是,这也会给白暮雪进入更高层次打下极好的基础。
白暮雪身上的白光逐渐隐入体内。
气息平缓,只是有些虚弱。
这是一位以太级内功高手的全部真气!
白袍道姑长舒一口气。
成了。
此时,以太级磅礴的浩然真气已经全部进入白暮雪体内,她今后随时都可以动用,再循环。
这口气,极长。
白暮雪在雪山中的意识逐渐模糊,她脑海中,对道姑的打扮、气质、言语,甚至是道姑的存在,乃至整座雪山都逐渐开始遗忘。
少女伸出手,拼尽全力想去夺回点什么,可她的脑海中只剩下道袍底下那一对明晃晃的赤足。
赤足扬起,万家灯火。
她努力想把这对赤足记在心中,可是浓浓的困意却笼罩了自己。
白暮雪知道,她在雪山的时间到了。
临走之际,白暮雪强行打起精神,对着赤足感谢道:“多谢赤足,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赤足。”
“……”
道姑也是个实在人,二话不说,抬腿赏了白暮雪一脚。
自己辛苦了半天,哪怕知道她什么也记不住,但听到赤足这两个字,道姑的心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白暮雪得到答案,满意睡去,窈窕身影在此间雪山彻底消失。
道姑见到白暮雪离去,只觉得怀念无比。
她最后感叹了一句:
“鸡生蛋,蛋生鸡。
雪啊,你以为我是喜欢雪,所以你名字里才有雪。
谁知道,其实我是喜欢你,所以才一直在雪山观雪。
缘,不可言。你我之间的缘分,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道姑说罢,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白净赤足。
双足细腻的肌理,肉眼可见。
只是世间能见到这双赤足的人,唯有一人罢了。
她走在峰顶雪地中,随风吹卷,身姿曼妙。
道姑走到崖边,也不停足,继续前行。
然后,道姑步步生莲,向天边走去。
冰天雪地,仿佛只有一道风景。
山脚下的烟火色隐隐约约摇晃着。
像是凡间为她盛放的烟花。
道姑赤足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浅浅足印,很快便被风雪覆盖。